“晚辈方才言语唐突,还请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暂且放晚辈一马。”
阙容冷着脸没有说话,林傲雪便上前一步,又道:
“晚辈自知尚未给烟儿一个名分,前辈担心晚辈始乱终弃,故而对晚辈多有不喜,但晚辈还是有几句肺腑之言想与前辈言说。”
“烟儿是前辈一手带大的,与前辈情同母女,晚辈从未想过要从前辈手中将烟儿夺走,晚辈只是希望前辈能给晚辈一个机会,让晚辈可以照看烟儿,伴她身侧,与她相互扶持。所以,烟儿的仇便也是晚辈的仇,北辰贺伤害烟儿的,晚辈也会替她讨还。”
林傲雪句句肺腑之言,神情诚恳,不曾避让阙容审视的目光。
阙容心里的怒气因为林傲雪一番话渐渐消解,她脸上的冷峻之色散去了,虽然依旧保持着不苟言笑的模样,至少对林傲雪没有那么明显的敌意了。而在林傲雪身后,云烟的双眼亦藏着温软的情丝,她不言不语,但她心里的笑,却仿佛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晚辈非是愚忠之人,也知道北辰如今的朝政已动荡不已,国势衰微,朝代更迭向来都是历史洪流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唯有以新换旧,才能剔除啃食腐肉的蛆虫。”
“但是前辈,不论是作为一个平头百姓,还是手领三军大权的将军,晚辈首先是北辰的子民,不管谁掌圣印,晚辈都有义务和责任维护北辰国内的安定,庇护没有能力自保的百姓。”
言及此处,林傲雪长叹一声,面现哀戚之色:
“百年之前留下的两国夙仇,不该是以互相伤害的方式讨还冤债,因为这样的仇恨只会越积越深,今日晚辈若同意与前辈合作,那说句不好听的,晚辈这是在助纣为虐,因为这场变故的后果不可预期,今日为往日的旧仇讨债,必会留下新的仇怨,冤冤相报,无止无休,前辈想让后世同胞也承前辈今日之痛吗?”
林傲雪的声音不高,但却句句在理,振聋发聩,让阙容沉默下来,她眉头微蹙,陷入深思,林傲雪趁此机会,再言一句:
“前辈,真正的复仇不是让对方承受自己曾受过的苦难,同时也将自己圈禁在过往是非之间,而是以比对方骄傲的姿态创造未来,北辰皇室如今动荡不安,朝臣,皇亲,彼此互相猜忌,岂非当初种下的苦果?眼看北辰即将倾倒,南疆之众袖手旁观,不就是最好的惩戒了吗?”
林傲雪每多说一句,就让阙容动摇一分,就连她身后的云烟眼里也流露出别样的异彩。
原来林傲雪还有这样的口才,往日里林傲雪在她面前的时候,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显得口齿笨拙,能不多言的时候必不会多说什么,却不料,在不受她调笑的场合,林傲雪思绪清晰,条理分明,还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站在对方的角度做出最有力的辨析,当真叫她刮目相看。
林傲雪说完这番话后就不再多言了,但她还恭恭敬敬地站着,微垂着头,态度极为陈恳,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阙容沉吟许久,终长叹一声,她不得不承认,林傲雪说得有道理,是那一句“后世同胞也承今日之痛”彻底打动了她。两国之争和个人恩仇是不一样的,将悲痛扩散到别人身上,便是残忍无道的行径。
她抬眸看向林傲雪,第一次觉得,这个后辈的心胸她不能及,云烟的眼光,也的确比云烟的亲娘,要好上不少。
“老身不得不承认,林小将军一席话感人肺腑,如当头棒喝,老身可以不以推翻北辰朝政为目的与林小将军商议合作之事,但老身也要与林小将军讲一个故事。”
她说着,眼里渐渐流露追思之色,娓娓道来:
“正如林小将军所言,二十多年前,南疆诸国向北辰敬献了一名圣女,此女乃我族秘术传承之人,最通蛊物之灵,她身负我族血仇前往北辰,意在扰乱北辰朝纲,令北辰国中平生内斗,国君自取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