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逛许久,日至中天,市集也渐渐散了。街道上只剩下几个小吃摊子,此时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虽是秋意渐凉,这南边的日头仍旧毒辣,走了那么一上午,两人也流了一身的汗。正好进这些小摊子里歇歇,顺便填填肚子。
刘承早上做的那两碗面,也就是个能吃的水平。家里有厨娘,军营里也有炊事房,他就没怎么动手做过吃的。在他眼里,做饭就是把东西丢水里煮熟了,再加点料就行。
都不用跟尹春秋那精湛厨艺比了,跟这些小吃摊子相比一下,他简直是在祸害人。
他能知道怎么下面,也完全是因为军里必须学着弄熟食物。毕竟他们这些军中之人,总要遇到些自己流落在荒郊野外的时候。这时也只能是求果腹而已,哪里还会再去追求什么色香味。
等到两人歇够了,街上真就没几个人了,连小吃摊子都收走了许多。回到城南暂住的那户人家,便见屋前树下有几位老人在乘凉打瞌睡,一派安逸闲适。
回去第一件事,便是沐浴。一身的汗浆粘得尹春秋有些难受,刘承在房内备好热水,伸手试了试水温,朝他道:“刚好。”
尹春秋便褪去衣物,未着寸缕的身体暴露在这余热未消的时节中倒也不会让人觉得冷。丢下衣物他抬腿迈了进去,将全身浸泡在热水中放松。雾气氤氲,蒸得有些晕眩,他深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将自己的头也埋入水中,发丝如墨汁掉入水中一般扩散开来。
一声水响,他从水中钻出,抬手将眼睛周围的水抹去些,才睁开了双眼。头发已经湿透,紧紧地贴在他的脸颊上。
刘承将澡豆递给他的时候,无意瞥到他水中的身体。
身材虽是清瘦,却因练功习武而有一层薄薄的肌肉,像是还在长身体的少年一般。这一身肌肤白皙温润,左胸上却有一道极为突兀的狰狞疤痕。
刘承心中一震,犹疑着伸出手去,指腹覆在那道疤痕前,迟疑片刻才道:“这里……怎么弄的。”
左胸的那个位置,正好是心口的位置。能留下这样的疤痕,受伤时定然令人痛不欲生。
刘承想起昨夜他说的那些话,便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而后脸侧便弥漫开了些许湿热气,原来尹春秋挪动了身子,靠近了些。他抬手搭在木桶边缘,伸指勾起刘承下巴。
“小时候被人划了一刀。”他似乎毫不在意,语气平淡得好像这伤不在自己身上一样。
又是小时候吗……
刘承心疼地摸了摸他身上的疤,看他半阖着眼,脸颊被热气熏得有些发红,就连澡豆的香气也被蒸腾得发热。
刘承忽道:“我去外面看看。”
尹春秋不明所以,倒是见他转身时脸上微微发红。待到洗去一身的汗液,他本已经打算起身了,却因为门外传来的一阵脚步声而停住。
许是因为轻功卓绝,刘承走路从来没有什么声音。这脚步声轻灵,还带着饰品的清响,并不是刘承的,只会是一个当地人。
正在想是这户人家过来了人,还是阿细这小姑娘又跑了过来,尹春秋便听见门外的人开了口。
“我可以进去躲躲吗?”阿细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眸光闪烁,还抿起唇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尹春秋还在里面沐浴,刘承自然不会让她进去,便斩钉截铁道:“不行,再等等。”
没想到阿细“呜哇”一声哭出来,抽噎道:“不行就不行嘛,凶什么凶啦!你们这些汉人最讨厌了!”
刘承无奈地笑笑,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凶。
他刚刚也就是语气生硬了点而已。
阿细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接了我的小铃铛还不让我进去!还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