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雁轻轻地攥着他的衣袖,垂眼笑道:“好。”
她让步之后,侯夫人便又趁势给聂辰安房中塞了个侍妾,林栖雁得知之后也不过一笑置之,连看都懒得去看。
兴许是因为愧疚的缘故,聂辰安很少往侍妾房中去,待她愈发温柔,隔三差五便会送些礼物过来。
林栖雁不再强迫自己灌下各种稀奇古怪的药,侯夫人也不像先前那般横挑鼻子竖挑眼,日子较之先前,竟然轻松不少。
她接受了这件事,甚至觉着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
然而事情并不总是尽如人愿,那两位侍妾陆续怀有身孕之后,便不似先前那般消停了,彼此间勾心斗角也就算了,有时还会闹到林栖雁这里来。
再加上,侯夫人将自己那侄女接到了府中来住,一时间就更是热闹了。
早年侯夫人曾经想过让聂辰安娶这侄女,可后来没能拗过,再加上娘家出了丧事,侄女需得守孝,便一直蹉跎至今。如今眼见着出了丧期,她就将侄女给接到侯府来。
这位薛姑娘如今年岁也不小,按理说早该定了亲事,等到出了丧期便能成亲,可却始终未见动静,如今更是到了侯府来……这其中的意思,可谓是耐人寻味了。
“实在是欺人太甚,”青灵这些日子存了不少气,偶然见着那位薛姑娘同世子推拉不清,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同林栖雁抱怨,“您已经让步,房中添了两位侍妾,还都怀了身孕。如今这位薛表妹又算是什么?”
薛表妹那些侍女提上来的侍妾不同,以她的身份大可以挑个次一点的人家去当正妻,可偏要到侯府来,无非就是想要仗着侯夫人的喜爱同林栖雁争一争。
名份上虽比不过,可若是将来能生下个儿子,就说不准会如何了。
见林栖雁沉默不语,青灵又道:“您可不能再让步了,她可不是好拿捏的人。”
这边正说着,外边又有丫鬟来递话,说是两位侍妾又起了争执,如今正各自抹泪要见世子。
“这都成什么了?”青灵听得愈发心头火气,可见林栖雁仍旧八风不动的,无奈道,“您在旁的事情上杀伐决断,怎么在此事上由着她们闹?”
林栖雁先前虽也是个好说话的,但却绝不会无底线地迁就,更不会像如今这般,青灵着实想不明白怎么会成这样?
“她们既是要见世子,那就替她们传话去,来我这里说什么?”林栖雁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
“夫人,您若是再这么放纵下去,长此以往,她们怕是都要觉着您是个软弱可欺的了……”
青灵在她耳边反复念叨着,林栖雁听得头都大了,手上的书更是看不下去,只得扔在一旁:“这就去管,饶了我的耳朵吧。”
林栖雁说着要管,但却并没去见那两位侍妾,而是先到书房去寻聂辰安。
可说来也巧,她才到书房门口,外边伺候的小厮便先咳了声,而后陪笑道:“夫人怎么来了?”
林栖雁停住脚步,似笑非笑地看向这耍小聪明的小厮,突然发现青灵说得没错,兴许是自己近来太过和善的缘故,如今府中的人都要当她软弱可欺了。
她虽不爱勾心斗角,可到底是在宫中长大的人,这些年来什么没见过?又岂会看不出来这小厮是想要提醒里边的人?
青灵也变了脸色,冷笑道:“怎么,夫人为何来还要向你解释不成?府中何时有这规矩了?”
那小厮连声道“不敢”,向林栖雁请罪。
林栖雁瞥了他一眼,正欲说话,书房的门便从里边打开了,聂辰安随之露了面:“阿雁,这是怎么了?”
“世子何必明知故问?”林栖雁懒得同他装傻充愣,直接问道,“怎么,书房中有什么我看不得的?”
聂辰安脸色微变,随后将门大敞开来,解释道:“母亲让薛姑娘来给我送东西,并没什么看不得的,只是怕你误会……”
他上前来想要拉林栖雁的手,却被拂开来,林栖雁冷声道:“你那两位侍妾又在闹,世子若是得了闲,便去调解一二吧,今后也不要再让人拿这些事来烦我。”
说完,便带着青灵离开了。
林栖雁一言不发地回了房中,她看起来倒还算是平静,但青灵却是已经要气得发抖了,心中存着许多话,偏偏又不敢在这时候说,生怕是给林栖雁的伤口上撒盐。
聂辰安随后就追了过来,语气恳切道:“我同她之间真的没有任何私情,阿雁,你信我。”
“若非要说你对她并无私情,我或许还能勉强信一信,”林栖雁抬眼看着他,质问道,“可若说她对你毫无想法,你自己信吗?世子自欺欺人,还要我也一起当个眼盲耳聋的不成?”
聂辰安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又不是蠢人,岂会看不出来母亲的用意?
“你放心,”聂辰安犹豫片刻后,握着林栖雁的手担保道,“我会让母亲早日为她寻个夫家的。”
他信誓旦旦,林栖雁却只觉得疲倦得很,挣开了他的手:“我想独自歇息会儿,世子到别处去吧。”
聂辰安并不愿离开,可林栖雁却给青灵使了个眼神,青灵会意,只得半劝半推地将人给送了出去,关上了门。
“夫人……”青灵犹豫再三,又小心翼翼道,“我知您心中不高兴,可如今这么做,岂不是将世子越推越远了?旁人若是趁虚而入,趁机离间了你们的感情,这怕是不大好。”
她心中也不喜聂辰安,可若是为了长久考虑,还是不能随着性子随意乱来。
“我知道该怎么做,”林栖雁早些年在宫中之时见得多了,像这种情形,就该留着聂辰安在身边,最好是趁机抹两滴泪来加深他心中的愧疚,这样才是最成熟妥当的做法,“可我不愿意。”
林栖雁不想同旁的女人勾心斗角,将心思都用在如何争夺聂辰安的宠爱上,若是到了这般地步,她还成这个亲做什么?
有一就会有二,一想到将来要将精力耗费在这种事情上,她便觉着反胃。
青灵见她这模样,一时也不敢再劝,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世子能说到做到。
可事与愿违,没过多久,侯夫人竟然病倒了。
聂辰安是个重孝道的人,见着母亲在病榻上的憔悴模样,再看看始终陪着身边侍疾的薛表妹,也不好再催着将人给嫁出去。
“你应当也看到了,自我病倒后,是莹玉衣不解带日日侍疾,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可怜见儿的。可你那位夫人呢?”侯夫人拍了拍床榻,摇头道,“从头到尾也就来看了两次,还都是冷着脸,仿佛是来看仇人似的。”
聂辰安想要替林栖雁辩解,侯夫人却又抹泪道:“她至今无所出,你对她也算是有情有义,可她呢?却是连点容人之量都没有!若真是依着她的意思将莹玉赶走,我身边岂不是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了?安儿,为娘这么些年来并没求过你什么,如今也就是想让你给莹玉个位分,也好让她今后能顺理成章地留在府中陪我……”
林栖雁并不知侯夫人又在酝酿着什么心思,也不想多管,整日里都在房中看搜罗来的闲书,有话本子也有山水游记。
这日,她正翻到讲述江南美食的篇章时,聂辰安默不作声地进了门,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林栖雁抬眼看了过去,从他脸上看出了这半年来格外熟悉的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后,一哂:“有话就说吧。”
“母亲想让我给莹玉个名分,这样她就能留在府中,今后多陪陪母亲了……”聂辰安低声道,“母亲如今缠绵病榻,就这么一个要求,我实在不知如何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