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在蒸腾, 浓甜的香气与血腥气交织在一起,醺然欲醉中带着种足以致命的眩晕感。
他几乎不能呼吸,鼻端香气萦绕,意识飘浮在黑暗的虚无中,记忆却因此变得越加鲜明。
犹如讽刺般,他忽然记起,父亲慕容安曾教过他这样的诗句……
素馨茉莉及玫瑰,清馥浑同雪里梅。
馥郁的香气,袅袅漠漠,无孔不入。
那是——
以身化毒,玉石俱焚……
前几天,金陵城里刚刚落了一场大雪。
积雪未消,大地本是白茫茫一片。但谢家满门上下,数十口人喷薄而出的鲜血,足以将这片雪地染红。
漫天血雨,遍地红雪。
谢府上上下下,老老小小,他见过的,没见过的,一具具犹带温热的尸身均是七窍流血,相继倒毙在雪地里。
那个叫谢震烨的孩子甚至就倒在他身边,不过一臂之距,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他被谢家惊惶奔逃的下人们撞倒,跌坐在雪地里,怔怔伸手,抓起一把红雪。
低头去看时,惨白的手,殷红的雪,色泽鲜亮到诡异,让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红雪在掌心里渐渐化成水,浓甜馥郁的气息,是毒的香味,还是血的甘美?
劲风呼啸,暗器激飞,斜刺里有一枚恰巧反弹向他这边。
他愣愣地不知躲闪,一只手拉了他一把,将他拉到身后。
他抬头看时,竟是谢夫人。她仗剑而立,勉强护住身后的孩子,花容失色,再没了端庄从容的姿态。
可她仍是伸出手拉了他一把,将他和慕容聿一起护在了身后。
之后,他看见娘亲的脸。
她的眼耳口鼻全都在溅血,惨白的面孔已经模糊成一片厉红。可她的眼睛那么黑,那么亮。
斜阳最后的余晖仍是血一般红。
亮丽的霞光在她眼瞳中跳动着,仿佛在燃烧,歇斯底里,至死方休。
浓稠的香气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令人窒息,那剧毒仿佛可以穿透肌肤渗入骨血深处。
几乎紧随其后,就在他眼前——
谢夫人骤然倒下。
惨呼声中,被她挡在身后的慕容聿,眼眶中也淌下两行长长的血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