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人带着去见族长的时候,先是走了很长一段蛹道。一路上都黑漆漆的,隔着很远才能有一盏不怎么明亮的灯笼。
走了很久之后,前方渐渐开始明亮起来,然后高处就出现了一把通体漆黑的长椅子。领路人示意他们三个坐上去,纳兰锦绣犹豫,但曲清嘉已经率先坐好了。
她犹豫着坐到中间,心中莫名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好在她两侧坐着曲清嘉和穆离,这样她才能感觉到一些安稳。
在他们坐上椅子之后,眼前忽然一黑,再变亮的时候已经换了另一副光景。周围亮堂堂的,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宫殿尽头是一把鎏金椅子,椅子上面坐着一个高大男人。
那男人年纪看起来不算大,也就三十几岁的样子,却已经是满头白发。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头发异类,连发髻都没挽,就那样披散着。
“是谁给我的族人下了蛊?”他的声音很冷,透着无形的压迫。
“是我。”曲清嘉人虽然站在低处,可气势一点都不低。他生在南楚皇室,气质自然高华。
“胆子不小。”上面的人用审视的眼光看着曲清嘉,眼神从最初的冰冷,逐渐转变为惊奇,最后又归於了然:“永色。”
“正是。”
白发男人自斟自饮,喝的却不是酒,而是一种色泽艳丽的果汁。他冷声问:“你既然能得到永色,想必和我族渊源颇深,只是不知道是有情意还是恶债。”
曲清嘉冲着上面那个人拱手行了个礼,态度是难有的严肃:“我想见一个人。”
“谁?”
“竺云白。”
白发男人忽然就动了怒,他把杯子重重放於桌案上,一双利眸紧锁住曲清嘉,问道:“你就是南楚那个负心人!”
“我叫曲清嘉。”
白发男人拿起桌案上的杯子,狠狠置到曲清嘉脚边,咬牙切齿的说:“我没去找你,你竟然敢送上门来了,你就不怕我把你抽筋扒皮做成蛊人么!”
“当初做错的人不是我,我为什么不敢来?”曲清嘉此时已经没了,往常那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他两手紧紧握成拳头,冷声道:“我要见竺云白。”
白发的男人经过刚刚的暴怒,已经逐渐平复下来。他冷眼看着曲清嘉,从这个男子腥红的眼底,他看到了在意和折磨。
“竺云白与外族男子结合,犯了族规,被镇於冰牢中已经整整二十一年。冰牢里毫无生机和温度,二十一年已经让她失去五感,毫无人气。”
“犯了错的明明就是你族那些狗屁不通的规矩,我再重复一遍,我要见她。”
“已经是五感全失的木偶人,你确定你还要见?”
“见。”
“也罢!她为了你受尽折磨,你总该知道她吃过的苦。”白发男人起身,对曲清嘉说:“你们随我来。”
魔刹的冰牢名副其实,至阴至冷。纳兰锦绣一进去就感觉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冷得毛孔都张开了。
这时有一只手抵在了她的背上,阵阵热气传入,为她驱散了冷寒。她侧头冲穆离微笑了下,穆离也微微勾了唇角,笑意虽然不明显,却是带着几分宠溺。
“阿白。”白发男子对着一尊冰像喊。
那冰像是在地上打坐的姿势,听到声音后微微动了一下,最后便没有反应了。
曲清嘉缓缓走过去,单膝跪地,把手轻轻放在冰像的手上。冰像的温度很低,他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低低地唤:“丫头,醒醒。”
这一次,冰像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永色可以让人容颜不改,也可以让生命无限延长。但永色怕冷,冰牢会逐渐让它萎靡, 直至最后彻底死亡。”
白发男子的眼神变得特别苍凉:“每个人只能在体内种一只永色,永色死,人就走到了尽头。”
他的模样看起来很痛苦,就连那一头如雪的白发,都透着萧索孤寂之感。仿佛他已经在这个世间,孤单的行走多年。
纳兰锦绣看着这两个人和一尊冰像,隐隐猜到了什么。却怎么也无法联想,那一尊冰雕玉琢的美人像会是个活人。
“我前几日就发现,阿白可能不会醒来了。”
曲清嘉却像是没听到白发男子的话,他拿出腰间的玉箫,缓缓吹出了一首曲子。那曲子十分轻快流畅,仿佛是欢脱的少女在花间玩耍。
这曲子她闻所未闻,将来一定是师傅自己写的。他是个不拘小节的男子,心中应该很少有缠绵悱恻之意,想必是为了竺云白才做了这首曲子。
纳兰锦绣这般想着,再听这首曲子的时候,竟感受到了很多忧伤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