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离依然是守在门外,听着屋里的哭声,心里也是一阵阵的疼。他对北疆和镇北王府有着很特殊的情感,如今变成这样,他自然也难过。
他们往平城赶的时候,郡主哭过一次,她说:“如果父亲不是把软蝟甲给了我,那些箭就不会伤到他。”
他那时候很心疼,他觉得这件事她可能会记一辈子。她一直是爱憎分明的,镇北王府如今这么艰难,她不可能离开的。
他们曾经说要游遍名山大川,可能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罢了。他想带她离开是非之地,但更想尊重她的心意,所以只能是尽全力保护好她。
徐锦策哭完了,用衣袖把眼泪抆干净。他的眼睛依然红着,只是神态上已经看不出什么情绪。像他这个年纪的男子,哭泣是一种特别耻辱的事。
“他人都去哪了?”
“父亲在出事前应该就有预兆了,已经安顿他们去了彭城。是吕修崖亲自接走的,应该不会有事的。”
徐锦策点了点头,随即又把目光转向她,语气有些严厉:“即便是情况紧急,你让穆离过来通知我也就是了,为什么还要亲自过来?你知不知道北疆现在有多乱?”
“我知道。”纳兰锦绣心里也很难过,她有些同情他,但她也知道他不需要,所以根本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吸了吸鼻子,哑声道:“我有些担心你。”
徐锦策本来严厉的神色,一瞬间柔和了不少。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低声说:“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就去彭城。”
“我不!”纳兰锦绣的态度也很坚决。
“你想做什么?”
“我想留在这里。”
“这里接下来还有很多场硬仗要打,每一天都会变得特别危险,你不适合留在这。”
纳兰锦绣鼻子一酸,眼泪怎么都控制不住了,她哽咽着说:“父亲不在了,你身边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
“我需要你们都好好的。”徐锦策动手给她抆眼泪,哄道:“恋歌还小,也需要人看护,你回去帮离戈吧!恰逢乱世,你只要守护好王府里的人,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彭城没有打仗,离戈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好恋歌。”
徐锦策见她神色坚定,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他这个妹妹小时候也是他看着成长的,性子有多倔强,他当然领教过。尤其是自金陵回来后,更是执拗得很。
“你留在这里,我还要分心。”徐锦策决定换个角度来说服她,但其实也只是随口一说,心里多半是觉得这话无用。
“我有穆离,还有蝶影,根本就用不着旁人保护。”纳兰锦绣说到这里,还有些骄傲的扬了扬下巴:“父亲教我兵法,不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我可以协助兄长吗?”
“你毕竟是女子,有些责任不用担在肩上。太沉重……”
徐锦策这眼睛有些茫然。他从小受到的教育,都是在不停告诉自己他身负北疆安危,要永远把私人情感放在后面。这是他从父亲身上学来的。
可现在他开始质疑,自己一直信奉的东西到底对不对?北疆如今深陷困境,不要说其他国家了,就是连大宁都不肯出手相帮。仿佛是天要亡他北疆,亡他镇北王府。
他一直信奉的要忠於大宁,北疆是大宁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到底是不是正确?他怀疑,怀疑父亲这一生所信奉的东西,其实只能说明他是愚忠。
“正是因为沉重,才要有人来分担。我既然是镇北王的女儿,就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
纳兰锦绣说这话的时候,态度非常坚定,而且眼睛中有一种不容置疑。这让徐锦策内心感到一阵震撼,他在她身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
他记得他九岁那年,动手打了北疆一个百姓的孩子。其实他没有错,父亲还是惩罚了他。
他记得父亲当时说的是:“我知道你委屈,但是你要记住你是正北王府的世子,对於你的臣民,你应该做到足够宽厚。”
父亲那时候的不容置疑,就和她此时的一模一样。他忍不住问道:“你已经知道了,对么?”
纳兰锦绣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点了点头,本来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我知道,总有一天父亲会告诉你的。”
徐锦策之前就想把她的身份公诸於众,但镇北王阻止了,说时机不成熟。那时候他就在想,身上永远不可能被埋没,她早晚都是要知道的。
“既然兄长也知道这件事,那就不要再拦我了。”
徐锦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终於笑了一下,他说:“好,我们兄妹一起把这些侵略者赶出北疆。”
徐锦策不知道,他如今随口说的这一句话,让纳兰锦绣付出多年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