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节(2 / 2)

塔丽说的是:大王子肆无忌惮,大白天当着她的面把女奴拉入帐中放肆,声音几乎整个营地都听得见。好几次借着醉意故意闯入她的营帐,有一次还摸到了她的裙角。

“去叶鲁部的路上,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瑶英下意识地否认:“没有……”

塔丽告诉他,她不惯骑马走险峻的山道,腿上鲜血淋漓,下马的时候疼得无法动弹,要两个侍女搀扶才能站稳。

“海都阿陵折磨你了?”

瑶英摇摇头,“阿兄,我没事……他关着我,我想办法逃走了……”

塔丽:“王子起先还客气,公主不为所动,王子就让公主去烙马印……每年春天的时候,部落里的小马驹都要烙上马印,好区分是哪个部落的财产。牧民把所有马匹围住,由部落里骑术最精湛、经验最丰富的勇士给马驹烙印……”

“烤得通红的铁印烙在马匹身上,马肯定会挣扎,很容易踢伤人,所以烙马印的活计都是男人干的,王子让公主去烙马印,想吓唬公主,公主束起袖子就去了,每天都是马驹的惨嘶声,公主的手上全是烫伤、青紫淤伤……”

“后来烙马印结束了,公主还是不屈服,王子很生气,不许公主骑马随军,让她和奴隶一起走路,公主的鞋子磨破,脚底都烂了……”

“看守的人不给公主吃的,公主很饿,和奴隶一起挖草根吃……每次找到可以吃的东西,公主会很高兴,想办法藏一些在身上……”

“王子对女人没有耐性,喜欢的他留在帐中,不喜欢的他就赏给部下,公主一直不肯低头……还想办法逃了出去……”

塔丽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李仲虔记得清清楚楚。

无数个夜晚,他在梦里看见她。

梦见她坐在马背上抹眼泪。

梦见她蜷缩在帐篷角落瑟瑟发抖。

梦见她蓬头垢面,和一帮奴隶一起蹲在荒地上挖草根。

梦见她被绑了手拴在队伍后面,脚底血肉模糊。

梦里,她被百般欺凌,哭着喊他:阿兄,我怕。

每次清醒过来,李仲虔比梦中那个目睹她受难的自己更加痛苦,因为他知道,塔丽告诉他的事情都是发生过的。

瑶英从小就懂事乖巧,没有做过一件坏事,救人无数,却要经历这些磨难。

唐氏自焚而死,李德、李玄贞心里不痛快。他知道心结难解,可以放弃一切,只求带着阿娘和妹妹隐居度日,李德却不肯放过他们。

早知如此,十一岁那年,他就该和父子俩同归于尽,了结一切。

只有杀了李德和李玄贞,她才不会再次被卷进漩涡里去。

李仲虔睁开眼睛,暗夜中,双眸透出凛凛寒光,狠戾狰狞。

他扯起薄毯,笼住侧身而睡的瑶英,塞了块枕头在她脖子底下,让她睡得舒服点。

瑶英眼睫轻颤,抬眸,半梦半醒,攥住李仲虔的衣袖。

“阿兄……我后来认识了一个人……”

李仲虔俯身,“什么人?”

“一个很好的人……”瑶英语气柔和,“他是个僧人,对我很好。”

李仲虔淡淡地嗯一声。

她说的僧人,自然是王庭佛子无疑了。

在北戎,语言不通,他听不懂胡人说的话,到高昌就不一样了,当地汉人多,他听了太多谣言。那些胡商聚在一起侃天说地时,最喜欢提起佛子和汉地公主的韵事,言辞香艳,下流猥琐,把瑶英说成一个不知廉耻的放荡之人,他忍了又忍,好几回实在忍不住,掀桌将胡言乱语的人一拳打翻在地,为此惹了麻烦。

后来听到商人谈起佛子,他会避开,免得自己控制不住再伤人,耽误行程。

今天他问过亲兵,亲兵都说佛子对瑶英颇为照顾,而且佛子是个得道高僧,不近女色,对瑶英并无轻慢之举,他才松了口气。

出家人到底不一样。

“阿兄……法师知道我找到你了……一定会为我高兴……”

瑶英声音沙哑,“我们去圣城见他,好不好?”

“好,佛子救了你,于情于理,阿兄都应该当面向他致谢。”

李仲虔脸上扬起一丝笑。

然后,他就可以带明月奴回家了。

李仲虔给瑶英盖好薄毯,把她的手臂塞进毯子底下,手指碰到硬物,像是一串佛珠。

他没多想,站起身,去隔间榻上睡了。

……

次日早上,李仲虔先醒了。

他在外奔波太久,养成了习惯,听到点声响就会惊醒,飞快披衣起身,先去隔间看李瑶英。

她睡得很熟,眉宇舒展。

李仲虔拉高毯子,走出屋,下楼,皱眉问亲兵:“外面什么声音?”

亲兵答道:“阿郎,和您同行的那些马贼全都投降了……他们闹着要见您。”

那些马贼见李仲虔随瑶英回城,立马放下武器投降,跟着他们入城,赶都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