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英嘴角轻翘:“王子不是瓦罕可汗亲生,为了报答可汗的养育之恩,身先士卒,浴血奋战,这一次王子为可汗夺得多少土地?”
海都阿陵脸色微微僵硬。
瑶英察觉到他的怒气,心里暗暗道:果然,海都阿陵很忌讳他的身份,他终究不是瓦罕的亲子。
海都阿陵似乎无言以对,停下手里的动作,示意瑶英可以离开了。
瑶英转身,拂袖而去。
海都阿陵面色阴沉,叫来谋士,随手抓起一块布巾擦拭刀上的鹿血,“七公主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
谋士点头。
“她一个娇弱女子都有这样的胸襟,中原人果然个个都如此吗?现在果真不是攻打中原的好时机?”
谋士斟酌了一下,尽量用海都阿陵听得懂的句子道:“魏国虽然建立不久,但是深得民心,正所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南楚偏安一隅,外面看着风光,内里早就朽透了,不是魏国的对手,放眼中原,没有其他势力能阻拦魏国统一南北。”
海都阿陵皱眉思索。
他不是瓦罕的亲儿子,辛辛苦苦挣来的这一切战功,能换来什么?
假如他继续留下攻打中原,就算夺得关中,瓦罕也不会把关中分封给他,瓦罕心里只有亲儿子。
他必须先在北戎内部站稳脚跟。
中原迟早是他的,不必急于一时。
太子似乎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不在乎七公主,二皇子和七公主相依为命,他留着七公主,日后自有用处。
海都阿陵下定决心,吩咐谋士:“从明天开始,命各部丢掉辎重,尽快和我叔父汇合。你留下治理河陇,别让其他王子派来的人抢了我的战果!”
谋士应喏。
……
第二天,行进中的队伍速度陡然加快。
为了赶路,队伍直接弃了大车,瑶英被几个身强体壮、骑术精湛的胡女带上马背,跟随着队伍向西方疾驰。
他们穿过甘州,肃州,瓜州,沙州,穿过祁连山脚下的茫茫原野,来到八百里流沙前。
莫贺延碛,据书中记载,长八百里,古曰沙河,目无飞鸟,下无走兽,复无水草。夜则妖魑举火,灿若繁星;昼则劣风拥沙,散如时雨。
瑶英每天由胡女照料着,穿过沙漠的路上没吃什么苦头,只怕谢青他们受苦。
他们和其他俘虏关在一起,跟在队伍最后面行进。
每当队伍停下休息,瑶英就找机会和俘虏们说话,想请他们帮忙带话给谢青,奈何几个胡女看管得太严,那些俘虏又不会说汉话,她试了好几次都是徒劳无功。
穿过八百里沙河,再往北,就是伊州了。
前朝生乱,伊州为杂胡占据,曾依附于西突厥、吐蕃等不同势力,如今伊州在北戎治下,北戎牙帐眼下就设在伊州。
离伊州越近,路上不断有北戎哨探送来瓦罕可汗的信,海都阿陵忙于应付瓦罕可汗,每天不见踪影。
塔丽告诉瑶英,瓦罕可汗这半年来一直围攻王庭,不久前再一次败于佛子之手,怒急攻心,突然病倒,不得不退守至土城,所以海都阿陵才会急着赶回伊州。
瑶英悄悄松了口气。
……
西域地域广阔,气候恶劣,一个个或大或小的绿洲散落其间,每个绿洲供养的人口有限。
这样的地理环境使得西域不容易产生一个强盛的、拥有强大军力的王朝,他们根本无力豢养大批兵马,所以当北戎来袭时,各个部落如散沙一般,无力抗衡。
当年北戎征服西域,势如破竹,北戎可汗认为可以在短短几个月内踏平整个西域。
北戎所向披靡,骑兵所到之处,大小城邦、部族尽皆臣服。
瓦罕可汗志得意满,决定趁势一举攻下那座传说中的圣城,让那个佛子成为他的阶下囚。
所有人都认为瓦罕可汗将会顺利攻克圣城,俘虏佛子。
然而那一战,拥有强大骑兵的瓦罕可汗竟然输了。
三万人对佛子的两千人,不仅大败而归,还丢盔弃甲,不可一世的瓦罕可汗跌下马背,差点被自己的坐骑踩死。
那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让十三岁的佛子昙摩罗伽名震西域,威望空前。
同时在瓦罕可汗心里留下深深的烙印。
这位骄傲的可汗急于走出失败的阴影、重振士气,可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那一场败仗以后,北戎军队只要和王庭军队、尤其是效忠于佛子的中军对敌,总会出些差错。
当再一次败于昙摩罗伽的中军后,瓦罕可汗开始怀疑昙摩罗伽是不是真的会神通法术。
这成了瓦罕可汗的一块心病,从此以后,他总是下意识回避和王庭对敌。
西域北道因此太平了十年。
而那两场战役,海都阿陵都紧紧跟随在瓦罕可汗身边。
瓦罕可汗的心病,也是海都阿陵的心病。
两代可汗都败于昙摩罗伽之手,都对圣城泛起嘀咕,都不敢轻易对圣城发动攻击。
昙摩罗伽活着的时候,不论是瓦罕可汗还是海都阿陵都没能攻破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