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差不多要来接你了啊。」
「谁啊?」
「你还没睡醒啊?这还用问吗?」
母亲正要接着说下去的时候,门铃响了。
一大清早就有客人啊。
正树不大在意地这么想着的时候,母亲抛下一句「你看,人家都来了,你也快点去准备」便走向玄关。正树在心中嘀咕着那个人家到底是谁,但下一瞬间脑袋立刻惊醒。
昨天寄出的实验用明信片。该不会结果已经……
正树连忙快步走向玄关,心跳越来越快。正树也分不清楚那究竟是因为兴奋还是不安。但无论如何,正树想立刻确认结果。非亲眼确认不可。母亲站在玄关处那位访客的面前,似乎正在与对方闲聊。母亲挡在眼前让正树看不清访客,所以他伸长了脖子快步靠近。
遥香戴着微笑的面具,站在玄关大门前。
「早安,正树同学。」
正树则是吃惊得连一句早安都答不出来。
该不会愿望真的实现了?
当然正树也考虑过愿望真的实现的可能性,怀抱着几分期待,但是心中还是有否定的想法: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方便的道具,假设真的存在也不可能到自己手上。
但是遥香确实在上学时间出现在眼前了。
见正树一语不发,母亲拍了拍儿子的脑袋。
「人家都道早了,你是不会打招呼喔————风间小姐,不好意思啊,我家儿子没教好。」
「不,怎么会呢……」
「正树,妈妈就回客厅去了。不要聊太久迟到喽。」
「怎么可能啊?」
母亲说完便走回客厅,但她的嘴角扬起贼笑般的曲线。显然别有用意的笑容。母亲在想什么,正树大概也能猜到。
在母亲离开视线范围后,正树转身正色面对遥香。
「我可以问一件事吗?」
「可以是可以,怎样?」
遥香的笑容顿时剥落,浮现只让正树看到的不悦神情。但正树一点也不在意,现在重要的是搞清楚真相。
「你为什么跑来?」
「你没头没脑是在讲什么?以前就一直一起上下学啊。」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要假装是情侣啊。你以为有这之外的理由吗?」
果然是这样啊。
完全符合预期的结果。
这下也许该真正相信传说的真实性了吧。
「……你在偷笑什么?」
「咦?我有喔?」
「有啊。恶心死了。」
正树敛起不知不觉间露出的笑容。但是得知能实现心愿的机制就在自己的掌握中,会不由得眉开眼笑也是人之常情吧。
「喂,你还在发什么呆啊?快点啊,我可不想因为等你结果上学迟到。」
「啊,不好意思。」
正树连忙回到屋里做好出门准备,胸口洋溢着喜悦。
早上与女朋友一起上学。
正树也觉得这确实是洋溢着青春气息的情境。
也许是因为心中的想法引导话题方向,不知不觉间两人开始讨论起约会。
「你之前不是说要约会吗?差不多该决定好地点了吧?」
「还没啊。」
正树的回答让骑着脚踏车并行的遥香板起了脸。那像是在批评正树:为什么你没先想好啊?但正树也以讶异的表情回应:
「等等,话说约会计划这种东西真的需要吗?」
「当然要啊。一个男人有没有本事就是从这种地方看得出来。」
「咦咦咦~~约会不就看当时的心情吗?虽然我没经验,但是就去当下想去的地方,吃当时想吃的东西。这样就够了吧?」
「……你的暑假作业一定是直到最后几天才开始写吧?」
「哦,对啊。每次都是在暑假结束前。真亏你猜得到。」
「当然猜得到。你白痴啊?」
「我是不是白痴就先放一旁,那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没有。真要说的话,安静的地方。」
「安静的地方……比方说?」
「墓园。」
「您的兴趣还真是特别。」
「是啊,我很想找机会埋了正树同学。」
「遥香同学,日本现在没有土葬,都是火葬喔。」
「啊,我差点忘了。不好意思。那就把正树同学理想中的火葬方式告诉我,之后我会找机会实践的。」
「啊哈哈,遥香真体恤男朋友啊。」
「对吧?」
「啊哈哈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僵着脸大笑。
就在这时,正树停下了脚踏车。
「不好意思,我有地方得先去一趟。」
「是哪里啊?」
「从这个岔路再过去一点点有个邮筒,我要去寄东西。」
正树指着通往杂木林的小路。
遥香先看向那条小路,又看向手表确认时间。现在还有空档。
「好吧。我们走吧。」
「咦?你不用跟来也没关系啊。」
「反正之后还是得一起出现在学校,就一起去吧。」
「啊,是喔。」
该说是遵守诺言,又或者该说是不怕麻烦呢?正树这么想着,与她一起骑在小路上,没多久就看到那个邮筒一如往常伫立在路旁。
「这个现在还能用吗?」
见到邮筒后遥香劈头就这么问。
「没问题。应该真的有寄到才对。」
「应该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好像不太确定啊。」
「因为我也有很多疑问啊。」
应该真的有寄出去吧。只是那个笔友的真正身份依旧不明。再加上回信总是不知不觉间出现在金属盒内,有太多事无法解释。
遥香对正树那模棱两可的反应感到纳闷,但没有进一步追问。大概是没兴趣吧。这个当下她那份冷漠反倒教正树感谢。
「算了,反正和我无关。总而言之,不管你是要寄给谁,动作快一点。虽然还有一段时间才打钟,但我很讨厌浪费时间。」
「这位大小姐还真是整天都在抱怨耶。」
「你说什么?」
「好了,赶紧寄出后上学去吧。」
感觉到猛禽般锐利的视线直刺在背上,正树拿出明信片投入邮筒。
这次明信片的文中提到了棒球队,而且是自己能展现原本的个性,同时也受到周遭接受的状态。
如果这个邮筒真能为正树实现愿望,环绕筱山正树周遭的环境应该也会顺着正树的想法改变吧。
如此一来,许多麻烦的问题就能一口气全部解决。
无论是吉留或棒球队的问题,全都能得到解决。
「好了,那我们走吧。」
明信片已经寄出,该赶往学校了。
正树这么想着转头看向遥香,却没见到她的身影。仿佛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人站在正树身后般,突然间消失无踪了。
「咦?遥香?」
正树环顾周遭。
没看到人。
也没看到脚踏车。
「咦?咦?遥香?去哪了?」
扯开嗓门呼喊,也没有回应。只有一阵风扫过身旁,摇晃着杂木林。那沙沙声仿佛正树心中的不安。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面对这无法理解的状况,正树好一段时间动弹不得呆站在原地。
遥香究竟去哪了?
尽管感到疑惑但终究还是得上学,正树骑车来到了学校。一走进教室立刻看向遥香的座位。她坐在座位上。刚才正树心中正因为她该不会真的消失无踪而不安,但看来只是杞人忧天。什么嘛,白担心了。正树一面这么想着一面走向她的座位打算问她刚才的事。为什么会突然找不到人?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在途中正树便察觉异状。
遥香的周遭没有平常围绕在她身旁的那群人。不只如此,平常在同班同学面前总是笑脸迎人的她,现在不知为何板着脸用手撑着脸颊。
怎么了吗?和谁吵架了吗?
正树来到遥香面前,刻意以一如往常的语调开口。她因为争执而心情低落的话,自己装作毫不知情应该比较好。
「喂,你突然不见让我找了一段时间啊。」
遥香烦躁地瞥了正树一眼,立刻就挪开视线。
「干嘛不理人啊。你该不会在生气吧?喂喂,该生气的是我吧?」
「我说你啊————」
充满压迫感的语调。那是她绝对不让同学们听见的声音。
然后她对有些被震慑住的正树撂下话:
「烦死人了,闪远一点。」
「……」
「耳朵听不见?你站在我面前让我觉得很烦。」
「……你是什么意思?」
不久前才害人担心,现在这态度不对吧?
「你很莫名其妙耶。明明上学的时候一起来,是你途中突然不见人影啊。你要跟我道歉就算了,为什么一见面就想吵架?」
「你才莫名其妙。你说谁和谁一起上学?」
「我和你。」
「怎么可能,谁要跟你一起上学啊?」
「什么?之前不是说好要一起上学吗?」
「我不是说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吗……恶心死了。」
「什么————你说恶心?」
虽然正树平常就习惯遭遥香的毒舌伺候,但正树总是当成遥香风格的玩笑话而不当一回事。但这次是她有错在先,再加上那露骨地展现敌意的态度。
正树这下子也气愤得不想再多说,咂嘴后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
坐到椅子上,前些日子带着漫画杂志来找正树聊写真女星的那个同学走近正树。
「你居然会想和风间搭话啊。」
平常那个同学总会用风间同学来称呼遥香,但这次省去了称谓。这虽然让正树感到几分不对劲,但他还是发泄对遥香的不满般回答:
「有什么奇怪的?虽然不晓得是怎样,她现在好像不太开心就是了。」
「你在讲什么啊。风间从入学开始就是这样吧?不管谁找她讲话都一副不爽的样子,结果到最后没人要理她,总之就是个孤单的家伙。」
「啥?」
他在说些什么?
风间遥香在同学们的认知中不是一个打从入学以来就和善待人的模范生吗?像那样把不悦全写在脸上的家伙,怎么可能成为校内的人气女王。
正树这么说完,同学先是噗哧一笑,但很快就转变成响彻整个教室的大笑声。其他同学们听见也纷纷将视线投向两人。
但当事人浑然不觉,只是继续对话。
「正树,你就算碰了钉子也别这样讽刺人家嘛。虽然是很好笑没错啦。」
「我才想问你到底是怎样。你之前不也说她高不可攀吗?」
「高不可攀?啊哈哈哈哈!确实我是没那本事跟她交往啦,不过我也有选择的权利吧?话说,你该不会想跟风间凑一对吧?对喔,所以你刚才才会讲什么一起上学的?」
「呃,什么想凑一对啊?我们已经在交往了啊。」
「……咦?」
一瞬间,空气静止了。
教室中陷入一片死寂,仿佛就连空气的流动也跟着静止了。
然而,下一瞬间。
整间教室哄堂大笑。
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居然找上风间,兴趣真特别耶!
到底是真的还假的?
无数的惊呼声在教室内此起彼落,引发一阵骚动。
置身于混乱的中心处,正树却完全无法理解当下状况。
话说所有人应该都知道我正和她交往才对,就算那不是真的。但为何大家会这么惊讶?而且传到耳边的话语几乎都带着讥讽又是怎么回事?嘲笑的对象是谁?之前班上同学得知两人开始交往时,正树虽然曾遭人嫉妒,但也不曾受到嘲笑。
这差异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大家都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为什么反应会差异这么大?
等等,难道这也是明信片投进那邮筒造成的「现象」?
可是正树从未怀抱这种希望。
那究竟是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
正树万分困惑。脑海中一片混乱,思考理不出头绪。这时突然发现周遭的骚动止息,正树纳闷地抬起脸扫视四周,看见所有人都注视着遥香。她默默站起身,不理会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走向正树。她的眼神燃烧着正树从未见过的愤怒。她来到正树面前,二话不说就高举起手————
啪的响亮声响在寂静的教室中回荡。
被甩了一巴掌。
正树按着左脸颊,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遥香咬紧了牙,颤抖的她过了好半晌终于张开嘴发出声音。
「差劲透顶。」
目睹这瞬间她的表情,正树觉得胸口比发烫的脸颊更痛。
体育课的时候。
男生在操场上踢足球。按照平常的授课流程,一开始先练习传球等等,之后比赛。
正树与井上一组,一面闲聊一面互相传球。
「话说回来,今天早上那个巴掌还真响的啊。」
听见井上这句话,正树也只能苦笑。
被打的脸颊早已经不再发红,痛楚也已经完全消失。但是被打的感触以及压在心头的阴霾依旧挥之不去。
「不过那次真的算正树不好。也许你只是被她那张嘴气得想报复,但是那种正在交往的谎话太超过了啦……」
「那个喔,嗯,也是啦……」
风间遥香。在班上孤立的少女。当然了,筱山正树与她几乎没有交流,更别说是交往。看来这就是这次回信造成的变化结果,随便否认只会让自己在班上的立场恶化。那么干脆就接受当下的事实比较好。
正树现在更在意的是,那个邮筒根本不是什么实现心愿的装置。
用那个邮筒寄出明信片就会触发「现象」发生,这一点肯定不会错,但这一连串的现象到底有什么法则?下次把明信片扔进那个邮筒中,究竟会造成什么后果?正树已经完全搞不懂,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现在正树只确定一件事:那个邮筒不能随便使用。
总之现在只能静观当下状况的演变。
「对了,正树你喜欢风间同学喔?」
「干嘛突然问这个啊?」
「因为你既然会说那种谎,我想应该或多或少有兴趣吧?」
「这个嘛,长相还不错吧。」
「咦咦咦?你只看长相喔……确实她长相是很不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