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让晨曦人无条件相信自己是最终胜利的一方,愿意拚尽一切?
“为什么愿意拚尽一切……你这……哦,生面孔啊,原来是这样。”
一位教国出身的修女刚刚领到了自己的年货礼包,正放置於身后驯养的雪鹿身上,听到这没头没脑的发问她本想生气,却又在看到丘玛的一瞬间释怀。
“为了领主大人,为了我们亲手打造的晨曦领。”
“所以,是出於忠诚?”
“虽然我觉得不该用忠诚这个词,但也没差别吧。”
“据我从其他地方了解到的信息,你们拚尽全力的抵抗,实际效果远不如几位领主直接出手有效。”丘玛平静地叙述,“换而言之,如果一开始就由领主出手,忠诚於他的子民就不会死,不是吗?”
丘玛亲眼看到了这位涵养极好的前修女脸上流露出古怪的神情。
是怜悯,就像是在可怜他居然要问这样愚蠢的问题,发自内心的同情。
修女用遗憾地口吻说:“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但……你不是晨曦人,没法理解我们的情感。”
“你是说,那些晨曦人,心甘情愿与俄偌恩战斗至死?”
“你看,你依旧没能理解,所以才会这么问。”修女微微欠身,表示歉意,“接下来我要前往畜牧组领取食材,同伴还等着我带着年货回家提前料理,所以……如果您真的有疑问,不如再找找别人?也许会有人能用更简单的方式让你理解。”
丘玛在这番回答中找到了教国的影子,这里的人似乎毫无保留地信仰着领主,与外界领主与领民的支配与被支配,压榨与被压榨关系不同,作为前神选似乎选择了更优秀的一条道路?
“所以,之前晨曦领不存在货币?”
“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曾存在。”咬着棒棒糖的医疗组成员点了点头,“好像……五六年时间吧,直到气象异常,晨曦人变多……好吧,其实也没多少,但西格莉德领主还是就此建立属於晨曦的货币体系。”
她又说:“这样也好,便於管理。”
丘玛有些头疼了,他所设想的宗教国在这番回答下又被推翻,显然不存在哪个宗教国会实际践行那些只有邪教口中才存在的理想国理念。
没有货币,由后勤组实行统一分配,而这套模式竟然整整执行了五六年,受迫於外力才与人口增长才必须进行改革,而非先行自上而下瓦解……
他再一次抛出了先前的疑问。
果不其然,医疗组成员的神情以同样的方式变幻,丘玛再次品尝到了被怜悯的滋味。
“晨曦人一直都期待着啊,你能理解吗?”
“期待战争,期待死亡?”丘玛追问,同时也拿出了纸笔。
“不。”医疗组成员摇头,“我们渴望着……回应。”
丘玛没能落笔,他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圄於书海中未曾挣脱,以至於这简短的几个字也无法理解透彻。
“回应?”
“算了,组长等着带鼠粮和血浆回去呢,小老鼠和巨蚊快断粮了,你去问别人吧,这个时候晨曦人都很忙的,你来的不是时候。”
医疗组摆了摆手转身跑开,似乎不愿意在这件晨曦人人都能理解的事情上多做解释。
接连被数人评价“无法理解”,丘玛自忖已经摸索到了什么,但归纳为文字,却需要一个引子。
他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沉思着,自身后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文萨·艾德尼是你什么人?”
丘玛猛然回头,一个有着海妖尾的魁梧半龙人正注视着他别於肩头的一枚家徽。
“那是……先祖。”
“哦,那家伙的子嗣吗。”
“您是……”
“法古塔尔,你们先祖为了了解梅拉更早发生的故事,打扰过我。”法古塔尔说,“很烦人,但看在他求知心切,我送了他几个小故事。”
丘玛肃然:“您是……巨龙。”
“不错不错,那个瘦弱的家伙有着很健硕的后代,你也继承了他喜欢四处记录的爱好?”法古塔尔瞥见了他手中的本子。
“艾德尼以此立足梅拉。”
“原来是这样……所以,你在沉思什么,我看到你写下了晨曦的字样。”
“只是好奇,晨曦人义无反顾,毫无怨言在战争中赴死的狂热。”丘玛坦言,“这里没有宗教,没有压迫,没有压榨,没有奴役,可晨曦人依旧做了。”
“一定要有你说的那些,才会出现‘英雄’吗?”法古塔尔反问。
“可,总该有什么驱使他们无条件服从晨曦之主。”
“你错了,不是服从,是信任。”法古塔尔纠正算得上是故人的后代,“他们说你无法理解是对的……因为只有被他们呵护着度过了疾风骤雨的晨曦人,才会想着挣脱怀抱,努力证明些什么,这种急切与狂热,不是你所说的那些词汇能概括的情感。”
丘玛默然。
“您是说,晨曦人,为自己始终只能被庇护而感到羞耻?”
“如果你被他们一次又一次呵护在怀中,如父母呵护孩子,你也会品尝到他们那挣扎的情感。”法古塔尔说,“孩子,不要试图用你在梅拉被浸染的内心理解在这片土地诞生的‘心’,否则,你可能会触怒晨曦之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