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门响，他慢慢转过头，空洞无神的眼睛朝向苏荷声，“慕伯伯他们走了？”

苏荷声听着儿子沙哑得几乎辨不出声的询问，她的鼻子一酸，放低声音说：“走了。小声明天还得上班，不能熬夜。”

季舒玄朝苏荷声伸出手，苏荷声愣了愣，看着那只瘦得只剩皮包骨节的手，她捂着嘴，压了压眼眶里的潮气，才上前紧紧的拉住儿子的手。

“妈妈，您辛苦了。”

一句话就催下了苏荷声好不容易才收起的眼泪，她闭上眼睛，哽咽了几下，颤着声音恳求儿子：“妈妈不辛苦，你别说话了，歇着吧，啊。”

季舒玄摇了摇头，“我不累，我也睡不着。”

苏荷声心里一紧，到了嘴边的话再也压不住，“妈妈去找小言谈谈，说不定……”

“不！不要去打扰她！”似乎怕苏荷声真的会去找童言，他竟挣扎着想坐起来。

苏荷声吓得抱住他，一迭声地说：“妈妈不去，妈妈不去，你别急，你别着急，孩子。”

季舒玄将头靠在苏荷声的胸前，脸上露出凄怆绝望的神色，半晌，他用极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他……比我强，他能带给小言幸福……我们不要去打扰她，不要去……”

苏荷声忍不住泪如雨下，她可怜的孩子啊，早知道会是今天的结果，她如何忍心抛下他呢。

舒玄……

母子两人相拥寻求安慰，房间里很安静，所以门口一丁点的响声都会被无限放大。

苏荷声听到门响，不禁惊醒回头，她冲着门口喊了声，“谁？”

却没听到回应。

她扶着季舒玄躺下，然后快步走到门口拉开门，门外并没有人。她朝走廊外面望了望，走廊里除了几张加床外，并无走动的病患。

她狐疑地扶着额头，低喃道：“难道是我听错了？可分明是门响了。奇怪。”

“有人来吗？”季舒玄问她。

“没人，可能是我听错了。”苏荷声关上门，朝儿子走了过去。

相邻的病房里，一对老年夫妻正神色诧异地看着门口神色慌乱的姑娘。她看起来像是走错病房了，但她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用脊背顶着门，手捂着嘴，肩膀不住的颤动着。

“姑娘，你……”陪护老伴儿的老爷爷站起来过去询问情况，却不想看到闯进来的姑娘正满脸泪水压抑痛哭的情景。

他被吓了一跳，赶紧过去，“姑娘，你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伤心事了？”

那姑娘连连摆手，低头用袖子不住的擦眼睛，可是泪却越流越多，最后，就连隔壁床的老奶奶也看不过去，坐起来，叫道：“老头子，你让她进来歇歇。”

老爷爷请她进去，姑娘没拒绝，跟着就进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压抑的太久，还是慈眉善目的老年夫妻焦急关切的神情打动了她，她竟坐在沙发里低声痛哭起来。

老奶奶示意老伴儿倒点水给姑娘，老爷爷就赶紧用一次性纸杯接了一杯开水递给姑娘，“别哭了，啥事都能过去，别哭坏了身子。”

姑娘借过水杯，低着头，兀自还在落泪，不过，情绪比刚才好了一点。

“谢……谢谢。打扰你们了，对不起。”她哽咽着道歉。

老人家松了口气，继续劝说：“姑娘，凡事想开一点，其实人这一辈子，说快真快，你看我们，一眨眼，就都老了。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就算你再哭，再难受，明天的太阳还是得升起来，所以啊，好好的活，对得起自己这短短的几十年，就够喽！”

姑娘吸了吸鼻子，抬起流泪红肿的眼睛，看着老人家问：“老爷爷，我爱上一个人，但是他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更好的人，我退出成全他们，可他却不肯放弃我，还因为我病倒了，所以我的心很苦，很痛，我该不该放手呢？”

老人家一愣，回头和老伴儿面面相觑片刻，倒是病榻上的老奶奶回答她：“那要问问你的心了。”

姑娘怔然，她的心？

老奶奶微带病容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意，她说：“如果他也爱你，你也离不开他，又何必管旁人呢？人生在世，图的就是一个真心，夫妻相处，讲的就是一个缘分，这就是你和他天定的缘分，任谁也拆不散的。”

姑娘没有接腔，但是泪却停了，她拿着水杯似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许久，她仰头喝光杯中水，然后站起身，向老年夫妻鞠了一躬，“谢谢你们，打扰了。”

老爷爷看她要走，就起身送她，顺手还拿了一个红艳艳的大苹果塞进姑娘的手里，“吃个甜的，就会开心了。”

姑娘眼圈一红，又鞠了一躬，拉开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