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芥!”杨海阳的妈妈远远朝我挥手。正与小姑娘低头说着什么的商牧枭闻言抬头往我这边看过来,视线在我脸上停留片刻,又很快挪开,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好似只是在看一个路过的陌生人。
这表情我见过。我们刚在一起时,为了杨海阳的事吵过一架,他为此一星期没有理我,路上遇到便是这幅表情。可以与别人谈笑风生,但懒得看我一眼。
“北芥啊,我刚刚在外头差点找不着门,还好遇到芸柔弟弟了,他认识灵灵,就把我们带进来了。”杨妈妈走到近前,说起她们会和商牧枭一道进来的缘由。
“这里的门是不太好找。”他既然不想和我交流,那我也不去讨嫌,只当他不存在。“阿姨,我带你们去海阳那儿吧?”
“好好好,我去看看他,也去看看芸柔。”她拍拍自己随身的小包道,“今天正式过门了,红包可不能免。”
一听要去见杨海阳和商芸柔,杨幼灵立马松开了商牧枭,改牵奶奶的手。
“舅舅我先去找爸爸啦,我们等会儿见!”
商牧枭扯了扯嘴角,似乎对她这种不加掩饰的偏爱颇为不满。
“嗯,等会儿见。”他语气没这么起伏道。
我带着两人去到杨海阳处,杨母叮嘱了些琐事,之后带着杨幼灵去又找商芸柔。
司仪见时间差不多,便叫杨海阳先到楼下待命。
我替他揣着戒指盒,被他的情绪传染,不自觉也开始紧张。
十一点半,婚礼进行曲准时奏响,杨海阳站在由绿白两色鲜花编织的拱门下,忐忑地等着他的新娘。
绿色的草坪被鲜花立柱隔出一条天然绒毯,笔直地通向拱门。宾客自然分立两边,与杨海阳一样,望向新娘的来处。
商禄与方麒年位于最靠前的位置,商牧枭并不和他们站在一处。人太多,我一时也找不着他。
方麒年今日是女装打扮,穿着一袭醒目的姜黄礼裙,头上戴着顶同色礼帽,薄纱微微遮住他的上半张脸,让他的表情显得很模糊。
商禄侧身与他身旁一名身材纤细的女孩说着话,表情分外温和,甚至有几分宠溺。再看那女孩的脸,只一眼我就知道,她是余喜喜口中宋万呈找来扮演梅紫寻的那个女大学生。她的眼睛,她身上的神采,和梅紫寻太像了。方麒年与她一比,只能算是拙劣的仿制品,顶多仿了个形。
再看女孩的另一侧,果然就是名导宋万呈。
方麒年没事人一样,任商禄与女孩谈笑,同他们之间仿佛自有一道无形屏障,我都佩服他这样沉得住气。
人群中我还看到了尹诺,这学期他没有选修我的课,也不再同商牧枭走在一起,我已经许久不见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他感觉到有人打量他,蹙眉往我这边看来,对上我的眼睛时,脸色一变,僵硬地转开了目光。
洋房古朴厚重的大门在这时打开,商芸柔一袭白纱从中缓缓走出,简洁的改良旗袍设计,头上披着正好到地的蕾丝白纱,颇有民国风韵,倒是和这处建筑很配。
手里捧着白色马蹄莲与某种蕨类植物扎成的花束,商芸柔目不斜视地朝杨海阳走来,一直看着他,仿佛在场所有宾客都已经消失,这场婚礼只剩他们彼此,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彼此。
还差几步时,杨海阳忍不住朝商芸柔跨出一步,缩短了两人的距离。
婚戒的交换仪式在一种温馨又甜蜜的氛围中结束,当司仪宣布两人正式结为夫妻时,所有人鼓起掌,为他们欢呼起来。
司仪道:“大家可以到处拍拍照,吃点点心聊聊天,等会儿我们会上热食,大家随意取用。累了也可以进屋休息,娱乐室内有桌球和桌游提供。当然,如果您舞技出色,也可以就着乐队的舞曲与您心仪的对象翩翩起舞。”
仪式过后,商芸柔上楼换衣服,杨海阳全场游走招呼宾客。我退到婚礼帐篷下,取了杯喝的解渴。
“北教授。”
听到有人叫我,我往发声处看去,见是尹诺,没有很意外。
他咬着唇,往我这边走过来。
“对不起。”他不敢看我,垂着眼,不怎么甘心地吐出三个字。
我靠住身后的桌子,问他:“为什么道歉?”
他一下抬眸,眼里透着惊讶。
“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知道邮件是你发的?”
拍视频的必定是商牧枭身边的人,发视频的必定是希望我和他分手的人,尹诺无疑符合以上两点,几乎第一时间我就猜到邮件是他发的。
“我……”他霎时被我的反问问得有些懵,不知该要怎么回答。
“这个我知道。”我说,“但你为什么要道歉?商牧枭用我打赌,不是事实吗?”
他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我继续道:“既然是事实,你将视频发给我,让我看清这段感情的真面目,我应该感谢你。而你……现在我们分手了,你的目的达到了,开心还来不及,更没有理由跟我道歉。”
我是真不明白他道歉的目的。做都做了,现在和我道歉,未免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
尹诺低低道:“因为我这样做很卑鄙。我当时太嫉妒了,嫉妒你明明比我晚出现却能和他在一起,嫉妒你可以光明正大喜欢他。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为了更接近他,我甚至还和他考了同一所大学……可他能因为一个赌约去追你,却永远不知道我喜欢他。”
原来他们俩从小就认识,怪不得他今天会出现在这里,说不准他家与商家还是世交。
“把视频发给你后,他很快猜到是我,非常生气,从那时候起就再也没理过我。”尹诺轻轻叹一口气,眼眶泛红道,“我最终,连他的朋友都做不成了。”
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言,放在商牧枭身上更是如此。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怕没有我,也还会有下一个,下下一个,光是嫉妒哪里嫉妒得来。
“我没有怪你,你不用道歉。”我将饮料杯放到桌上,打算进屋找一下洗手间。
本以为尹诺没什么话要说了,结果他叫住我,将另一个我不知道的真相和盘托出。
“其实……赌约很快就作废了。阿枭自己说不玩了,周言毅让他请了顿饭,之后再没提过。后来他渐渐和你走在了一起,我们都以为他又想玩了,所以我才会劝你别太当真……可慢慢的,我发现,那不是玩的架势。他自己或许也没发觉,但我知道,我知道……”说到此处,他羞愧地低下了头,“他对你都是真心的。”
“……”这回换我有些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