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问问……张总发家那会儿跑的生意,跑的是哪门子的生意?”詹台突然扬起了声音,手里有个亮晶晶的东西一闪而过,啪地一下拍在了桌子上面。
所有人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发问吓了一跳。
小海率先反应过来,定睛一看,竟然发现詹台拍在桌子上的那个亮晶晶的东西,赫然是一串钥匙!
一串,四把,在圆圆的钢圈上一个接一个串着的。三把银色、一把黄色,最平淡无奇的一串钥匙。
他在詹台的手上,他在茉莉的手上都曾经见过的这串钥匙,故事的开始和故事的结束,都在不断出现的这一串钥匙。
那串小海和李凯华因为一次意外“撞鬼”事件,而从宝灵街小学的天花板里捞出来的一串,最最普通的钥匙。
小海已经知道了,那只黄色的钥匙来自于白色的切诺基,是征北当年开车时用过的车钥匙。被贪婪的赵大和钱二抢走了,自己也丢了性命。
赵大和钱二在张家面馆那一碗酸汤面之后,再也找不见这把钥匙。
可是这串钥匙又和眼前的张总有什么关系?难道当初拿走钥匙的那个人,是张总?
“您仔细看看,见过这个吗?”詹台意味深长地说。
张总先是一愣,伸出手来仔仔细细地翻看着钥匙,喃喃道:“……啊,这银色的钥匙我眼熟啊!这不是我们家搬家以前,城里面第一个房子的钥匙吗?”
“那个房子破啊,连暖气都没有。我那会儿事业才刚刚起步,也没什么钱……这不是我们家钥匙吗?”
他深深陷入回忆中,又仔细去端详挂在最后的那一把黄色的钥匙。
“这一把,看起来也有点眼熟啊!以前用过的……”张总有些犹豫,“好像是把车钥匙……”
“车钥匙,车钥匙!啊,我想起来了。”张总眼睛一亮,“这是当初张老板他们夫妇卖给我的那辆切诺基,那辆车的车钥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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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总脸上有些讪讪的,特意让其他人出去,只留下小海和詹台在包间里。
“我们做生意的,发家多少都有点不清不白。”张总满脸堆笑,“这一点,詹道长清楚得很?你师父当年干过的事,怎么也算不上光彩吧?”
詹台粲然一笑:“放心,张总告诉我的话,我绝对烂在心里,再不会对第二个人说起。”
张总这才放下心来,支支吾吾道:“……八十年代那会儿,我们这些靠国道的村子,遇上过路的车难免会收点好处费。我们张家村是百年老村,还要点脸,最多偷偷玻璃偷偷油,卖面的时候多收几个钱,隔壁京陵村才是狠,下手直接抢车都有过。”
“……抢了车,总要转手卖掉。我虽然看不上他们这些人,但是生意总还是要做的嘛!”张总打了个哈哈,辩解道,“咱们这几个村子,有的时候有些来路不明的车啊、物件啊,就靠我运到南边去卖,我这也就是赚个辛苦钱。”
发家不干净,说的就是自己以前卖过赃物这事。
“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如今说起来也确实不光彩。”张总叹气。
“就四个孩子出事之后啊,有一天晚上,面馆那张老板深更半夜摸到我家来,一进门就扒着我的衣袖哭,哭得那个伤心啊。”张总说,“口口声声要花重金去找个有名气的道士,自己又没什么钱,一定要我帮个忙。”
张总还以为这对夫妇来是想借钱,吓得背后的冷汗唰地一下流了下来,正满腹打草稿怎么拒绝呢,没想到张老板站起身来抹了一把脸,把一把黄色的钥匙放在他掌心,求张总一定想办法帮忙卖掉。
“人家都求到这儿来了,我还能有啥拒绝的理由,当场就答应了!”张总搔搔头说,“我拿了钥匙,跟着他们走了好一段路,在省道上走了得有个四五公里,才找到这辆停在路边的车。”
夜色昏暗,白色的切诺基却像是在闪着光,十分打眼。
张总远远一看,心思立刻活泛起来,满口答应了张老板的请求。
“可是等我再走近了一点,才觉得有点不对头……”张总的语气越来越迟疑,像是生怕招惹上什么嫌疑,语气也是越来越谨慎,“车前的玻璃碎了一大片,车后又一大块撞痕,座椅上面有一点暗色的痕迹,看起来像是还没来得及擦干净的血……”
张老板也有点紧张,支支吾吾地解释是两个来饭店里吃了饭的客人闹事,被村民赶走了之后,把车留在了这里。
“这太不对劲了。”张总摇头,“我第一反应就是张老板夫妻是不是没了孩子得了疯病,在路上抢劫杀人来着。”
深更半夜路上又没有人,张总站在这荒郊野岭两腿止不住地打颤,生怕自己一个应对不当,这对杀红了眼的夫妻就把他也一并杀掉了。
他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张老板开出的价格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从包里一股脑地把现金都掏了出来,在张老板心满意足的眼神中毫不犹豫地跳上了这辆白色的切诺基。
“我当时都快吓死了,生怕车发动不起来。好在钥匙拧进去,车还能开。”
张总一下将油门踩到底,轻快的白车飞一样地飙了起来,呼啦啦的风从脸颊两侧拂过。直到开出了十几分钟,确定张老板夫妻两个人再也没有办法追上他,张总这才把车停在了路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车肯定有古怪,十有八九有命案,可是我又不能确定。”张总长长叹了一口气,“我第一反应就是,这车绝对不能卖,得留在我手里。”
他找了相熟的朋友,推说是自己出了车祸,把车借放在人家的厂里;又低头看了看那把黄色的车钥匙,犹豫了一下,跟自己家的钥匙串在了一起,干脆拿回了家放在抽屉里保管好。
他自己觉得知道了张老板的“秘密,”,于是又担心自己留在张家村的妻子父母出什么事,一边叮嘱他们不要去张家面馆吃饭,一面小心翼翼地打听最近附近有没有出过什么命案,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可是什么都没有。一件都没有。
没有人失踪,没有人报车祸,一切都像是任何一个平常的夏天,没有一丁点古怪。
张总的心里于是又起了嘀咕。
怎么回事呢?难道是我自己多想了?
他时隔两个多星期再回了家,特意去找了其他村民询问张家面馆的事,有人认真想了想,告诉他:“还真是……就孩子出事那个晚上,有人在他们家面馆闹事来着。”
张总一愣,赶紧问:“那……后来那闹事的人都去哪里了?”
“走了啊!被打得鼻青脸肿,跑了啊!”有人说。
张总心里一松,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来。这不就对上了吗?果然是自己多想了!
张家面馆的老板最多就是看上人家车,把人家赶跑了,人也没死,难怪没人报案!
他心情松快了许多,可是一想到这辆车,却隐隐约约总觉得有点晦气。
“可能是因为他们家刚抢了人家车,自己孩子就出事了吧?”张总勉强笑道,“我心里就觉得,这车宁愿烂在自己手里,也不愿意把这车转出去。我自己还有孩子呢……想到家人,心里总是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