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者的发须皆白，面容却透出了一丝淡淡的祥和之意来。他穿的，是一身似灰似白的道袍，看上去却并不那么的仙风道骨，倒是像是下界里头的普通老者那般，面容之上，也生出了沟壑交错的皱纹来。

但是他的面庞显得十分舒展，给人一种，宛若春风拂面的感觉。

他手中握着一根枝条，那枝条上头只剩了零零落落的几枚叶子，好似随时快要凋零了。

他握着这根枝条，抬起脚往下走去，每一步走得都不快。

但下头的所有人都不再说话，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这老叟身上，所有人都注视着他，彷佛在看，他要怎么做。

这老者一步步地跨下台阶，他的眸光看向四周的所有人，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

「你们……还是离开吧。」

他一开口，这句话对於眼前的这些人而言，却宛若石破天惊一般。

人人变色。

所有人都盯着他的眼睛，那妇人抬起头看着他的表情，声音更是颤抖得厉害。

「不……」

「我们不能走。」

「我们若是离开的话……」

「您……」

这穿着一身陈旧道袍的老者笑了笑，他的声音显得温柔。

「我什么？」

「我一把老骨头，活了这么多年头，早就已经够本了。我早已经不在意生死了。倒是你们，未来还有大把大把的好日子，何必陪我一块儿赴死？」

「天道就算要惩戒，我帮你们扛下来便是。」

「你们离开这里，忘记这里的一切，从此安安心心在神界，过你们的日子，再也不要回来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

那妇人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她咬紧了牙关，眼神之中却显得晶莹，显然是在强行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几万年前，若没有青老您，我早就陨落了，让我如今离开，不论如何我都做不到的。」

这老者却看了看她，笑了起来。

「你们走了，你们还在，至少神御所还留了火种——若是我们全都陨落，只怕，神界连我们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也都不记得了。」

「别倔强了。」

「走吧。」

「再不走，便走不了了。」

这老者缓缓地一步步地往前走去。其实这老者并不如何高大，但是他那微微岣嵝的腰背，却让人有些移不开眼睛，他一步步地往前走去，声线里头，似是带了几分淡淡的感叹。

「至少我们曾经斗争过。」

「就算是最终输得彻底，好歹我此生问心无愧。」

「我问心无愧。」

那妇人低着头捂紧了嘴，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的神情悲戚无比，整个人似是陷入悲苦之中难以自拔。

而其他人则是看着他的背影，气氛凝重无比，这老者转过头，看向他身后的那面镜子。

「这面镜子从上古传承下来，的确需要一个新的主人了。」

「神御所就算毁灭，但是我们神御所的精神永远不死。」

「我们只是想要为自己，为苍生求一个公道而已。」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伸出手，他手中的树枝上，飞出了一片叶子。

这片叶子缓缓地漂浮起来，然后这面镜子上头，多了一层淡淡的光芒。

「我先将此镜封印住。」

「此镜……也会等到它真正的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