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动怒, 也很少有这么想要杀掉某个人的时候了。
一念既生,宿星寒再度抬起手,正要将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怪物解决,晏危楼却突然阻止了他:“先别动手!”
“嗯?”宿星寒不解地看向他,睫毛颤了颤。难道阿晏也舍不得这个假货?
过多的愤怒让宿星寒的理智有所下降, 居然冒出了如此不靠谱的想法。
他都不知道自己看向晏危楼的目光透着怎样的迷惑和委屈, 让晏危楼都不由放软了声音:“我有点好奇这究竟是什么,说不定后面还会对我们有帮助。”
他难得声音放软,本就动人的声音又低沉了几分,凭空透露出一股子温柔来。
宿星寒耳朵一麻, 不由垂下眸子,轻轻应了一声:“嗯。”
然后乖乖向一边退开几步。
只不过,当他再度看向倒在地上的白衣人,目光就重新变得又凶又冷,一副莫得感情的表情:
“你先变回原本的样子。”
一直顶着宿星寒的模样,在他看来实在是很不顺眼。
白衣人没有做无谓的反抗。在晏危楼好奇的目光与宿星寒又凶又冷的眼神注视中,白衣人的外表缓缓发生了变化。
连同那一身衣袍在内,他整个人都好像是遇上了水的干泥,直接软化了。而且身形还在不断压缩。
直到最后,变成了一团似虚似实、聚散如常,散开如烟如雾,聚拢来如絮如团的“黑色棉花糖”,飘在半空中。
晏危楼也终于知道了这东西的来历。
这是一种名唤“魇兽”的物种,只存在于上古时代,在神州浩土之上早已绝迹。
这只魇兽也是天中禁地中唯一的一只魇兽了,它的种族已经灭绝。
魇兽本身实力不高,但精通虚实变幻,能够潜入幻境梦境,而且模仿和学习的能力都是一绝,短时间内就能轻易模仿他人,学会人类的语言。除非有天人境界,不然也看不穿它的伪装。
它之所以将宿星寒模仿得惟妙惟肖,正是因为之前早就潜入幻境中观察过宿星寒的一举一动。
至于它为什么要假装成宿星寒来骗人?原因有些出乎意料——它本身并无恶意,只是想要离开天中禁地,却无能为力。因此才选中晏危楼这个外来者,便借用宿星寒的身份,想跟在晏危楼身后一同出去。至于真正的宿星寒会如何,作为一只魇兽,它考虑不了那么多。
“我只想离开这里,我想要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你们……可以带我一起离开吗?我很有用的。”
虽然身份已经暴露了,但它还是不死心,想要尝试一下。
“可以,但你欠我一件事,将来必须还。”晏危楼一口答应。
魇兽这种奇特的存在,说不定哪天就能利用上,别说它主动想跟自己走,就算它不想,晏危楼也要把它绑走。
半空中的“黑色棉花糖”开心地应了一声,轻轻落在晏危楼肩上。
与晏危楼相反,得知这只魇兽的目的,宿星寒的目光又凶了几分。
……还好阿晏机智,识破了这个家伙的伪装。否则,万一让这个家伙得逞,冒充他跟着阿晏离开,而他本人却只能被困在这里……这样的假设,宿星寒竟然有些不敢想象。
他闷闷地垂下睫毛,双唇抿成一线,死死盯着晏危楼肩头那一坨黑色,让这只本该不知恐惧为何物的魇兽都下意识缩了一下身体。
宿星寒默默盯了几秒,突然伸手一捞,将之抓到了自己手中。
对上晏危楼看过来的疑惑眼神,他淡定开口:“这样看着有点丑,还是让我拿着吧。既然它喜欢变成我的样子,应该是更喜欢亲近我吧。”
晏危楼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那就你拿着吧。明光,我们要快些去顶层,趁着监牢断层,幻境改变之前。”
收拾魇兽也浪费了不少时间,既然一切圆满解决,晏危楼就要将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了。
正如他之前所言,宿星寒很少问他为什么,只会问该怎么做。
他对晏危楼似乎有着绝对的信任,晏危楼说去顶层就去顶层,绝不迟疑半分。
宿星寒不问,晏危楼也要说。一路上,他简单解释了一下之前和原道一的约定,免得宿星寒一头雾水。
宿星寒听明白了,露出轻松笑意:“这么说,出口就在监狱顶层?”
通往上层的通道口虚幻而扭曲,越来越模糊,两人几乎将身法发挥到了最大的极限,在通道彻底消失之前,一路来到了第五层。
此时,通往第六层的通道已经彻底化为虚幻,在两人面前缓缓消失,整个监狱下五层与上面的楼层断绝开来。
晏危楼皱眉:“糟糕,来迟了一步。”
“应该还有其他方法上去。”宿星寒目光四顾,“我们……”
“噗!”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吐口水的声音就突然响起,一直安安分分宿在宿星寒手中的“漆黑棉花糖”突然奋力向那虚幻的通道处吐出了一口黑雾。
黑雾弥漫,原本已经开始消散的通道不知不觉又变得凝实起来,虚幻而朦胧的光泽在其上闪烁。
晏危楼一阵惊喜。
……差点忘了,魇兽擅长编织幻境,严格来说,整片监狱都是非真非幻,补一个通道绝对没有问题!
连宿星寒都遗忘了方才的不快,又开开心心地将魇兽捧回了手中。
趁着通道出现,两人一兽毫不犹豫,纵身向上飞去,漆黑的雾气在周身环绕,一层又一层幻境如气泡般破灭开来。
突破了虚幻的薄雾,他们来到第六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