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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李家!
“恩师,如此下去可不行呀,这春天转眼便到,一旦错过了春耕,咱们明年的庄子至少也得减少数千石粮食。”
一个年轻人朝着一筹莫展的李崇江说道。这个年轻人名叫黄谦,穷人家出身,有些才华,是李崇江的学生,也就是门客。
李崇江道:“这我也知道,可问题是,御史台那边查了半天,怎么还没有一个结果啊!”
正当这时,忽闻外面喊道:“老爷!大事不好了---!”
只见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你这狗东西能带点好消息来么?”
李崇江如今一听到这话,就头筋发疼,指着那管家就骂道。
那管家一肚子委屈,惶恐得望着李崇江,不敢说话。
李崇江咆哮道:“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那管家惶恐道:“事情是这样的,我听说凤飞楼今儿又打算扩招五百人,还---还打算在咱们临近扶风县的那庄子旁再设一处招聘点。”
“什么?”
李崇江火冒三丈道:“这田舍儿真是欺人太甚,我---我与他势不两立。”
那管家眼珠一转,道:“老爷,要不咱们一不做二不休,找人烧了他的作坊,瞧他又能怎样?”
李崇江眉头一皱,思忖起来。
黄谦立刻道:“恩师,万不可这么做,这只会将事情越闹越大,到时谁也无法承受的起,倘若能怎么做的话,早就有人这么干了,也轮不到咱们。”
李崇江吓出一身冷汗来,这要一时冲动,可能就会酿成大祸,在乡绅中,比他强的人多了去,更别提那些王公贵族,可是这些人只是向朝廷施压,却不敢用违法的手段来对付韩艺,好歹韩艺是同中书门下三品,又是萧家的女婿,皇帝的近臣,要干到他,必须通过皇帝。抬起一脚踹向那管家,直接将那管家踹翻在地,道:“你这废物,尽出一些狗屁主意来害老子。”
随即他又向黄谦问道:“你认为该当如何?”
黄谦道:“恩师应该联合其余的乡绅,继续向朝廷施压,常言道,这法不责众。虽然韩艺深得陛下信任,但是这么多人一块施压,陛下也绝不敢轻举妄动,那么只会有更多的人加入进来,迫使陛下责罚韩艺。”
李崇江点点头,道:“言之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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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善寺!
“这棋先别下了,说吧,你找爹爹有什么事?”
崔平仲一脸笑意的望着心不在焉崔戢刃。
崔戢刃心虚一笑,道:“孩儿想问爹爹,对于韩艺招收佃农一事有何看法?”
崔平仲道:“你又如何看的呢?”
崔戢刃道:“孩儿认为新城县公他们为了区区几个佃农就闹到陛下那里去,一定让陛下非常不痛快,因此陛下肯定是偏向韩艺的。可是如今这事让孩儿越来越困惑了。陛下如果偏袒韩艺,那直接为韩艺说话便是,这事韩艺本就占理,不过就是陛下的一句话而已,可是陛下偏偏让御史台调查此事,态度也不明确,显然还是忌惮那些王公贵戚,但如果陛下是打算借此先安抚那些王公贵族,可今日韩艺又说要扩招五百人,这岂不是让矛盾更加尖锐。陛下究竟想要什么?”
崔平仲微笑道:“此事虽是韩艺挑起的,但是争夺的关键不是在于韩艺,而是在于皇帝。”
崔戢刃一脸疑惑的望着崔平仲。
崔平仲道:“在满朝文武中,唯有韩艺是陛下从一个田舍儿提拔到宰相的人。然而,直到如今,朝中多半勋贵还是看不起韩艺,将韩艺当做一个田舍儿来看待,你道陛下会怎么想?”
崔戢刃道:“这打狗也得看主人---!”
崔平仲微微瞪他一眼,道:“这可不像我们崔家的人说的话。”
崔戢刃讪讪道:“孩儿失言了。”
崔平仲道:“你要这么想,那就错了,陛下在意的不是他们与韩艺不合,也不是他们针对韩艺,李义府、许敬宗也常常跟韩艺争斗,但陛下可也没有偏袒谁。”
崔戢刃困惑道:“那爹爹的意思是?”
崔平仲道:“李义府、许敬宗是将韩艺当成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来看,也就是说他们心里装着陛下,知道韩艺深得陛下宠信,因此有些事懂得退让。可是像新城县公他们就完全没有将韩艺身上的官职放在心里,这韩艺刚刚加封同中书门下三品,新城县公就跑到北巷去找韩艺麻烦,百姓见了,会如何想?这官职是谁给的,可是陛下给的,你可以看不起韩艺,但是不能看不起韩艺身上官职,因为这代表皇帝的威信。
别说是太尉、司空这些开国功勋了,即便是许敬宗、韩瑗、来济他们从那些人家中招来几个佃农,那些人还会直接上门闹事吗?还有当初马周初入仕途时,也遭到不少人的排挤,可是等马周做到宰相后,那不管是长孙无忌,还是房玄龄,那都是以礼相待,其实其中有很多人也看不起马周,但是他们不会表露出来,因为他们都知道马周是太宗圣上信任的大臣,那就必须给予他尊重,他们尊重的不是马周,而是太宗圣上。话说回来,如果是太宗圣上提拔韩艺上来的,他们还敢多言吗?
由此可见,那些王公贵戚并未将陛下看在眼里,他们还习惯的将陛下当做是乳臭未干的小子,但凡有关皇权,哪怕是芝麻小事,也会变得非同寻常。”
崔戢刃皱眉道:“爹爹的意思是,陛下将此事交予御史台,实则是以退为进。”
崔平仲笑着点点头道:“陛下就是打算将此事闹大了,倒要看看那些人能够将韩艺怎么样?韩艺肯定已经摸透了陛下的心思,因此他有恃无恐,别扩招五百人,哪怕是五千人,陛下也绝不会怪他的,因为这是陛下给予他的权力,他做的一切,都是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
崔戢刃道:“可那都是乡绅名士,王公贵戚,尤其关中贵族,其中势力盘根错节,陛下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心。”
“这总归是要解决的问题。”
崔平仲轻轻笑道:“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些人势力再大,能够大得过两年前的太尉么?既然陛下当初敢主动从太尉手中夺回权力,那么今日面对关中盘根错节的势力,相信陛下一定也不会惧怕的。”
说着,他摇头一叹,道:“如今的陛下已经非昔日的陛下,当今陛下的帝王之术可能根本就不逊于太宗圣上,只是他善于隐忍,故此总有人认为陛下远不如太宗圣上,戢刃,你现在做官了,一定要明白你的君主是一个怎样的君主。”
“孩儿知道了!”崔戢刃点点头,突然问道:“那韩艺呢?韩艺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如此一来,他几乎得罪了满朝文武,将来他在朝中寸步难行,只为陛下树立威信,他甘愿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崔平仲一怔,不禁皱了下眉头,犹豫不决道:“他这么做可能是想给陛下以及当今皇后一个清除太尉的势力借口,将原本的官员贬出长安,空出官位,然后扶植自己的势力,这样一来,得罪的人都会离开长安,故此不用顾忌这一点。”
崔戢刃点点头,道:“定是如此,可是爹爹你为何说得如此犹豫?”
崔平仲道:“不瞒你说,关于韩艺这个人,爹爹也一直未有看透,此人亦正亦邪,他做的许多事其实都有些矛盾,让人无从察觉他的目的是什么,倘若换做一人的话,爹爹会肯定的认为,可是韩艺的话,爹爹也没有把握。而且,你说,就算他真成功了,其中得益最大的是谁?”
崔戢刃微一沉吟,道:“首先肯定是陛下。其次---韩艺入仕没有多久,只和萧家、杨家有些关系,而杨家本身也是关中贵族,因此他只能提拔萧家的人上来,可是这真要处罚起来,将会出现不少空缺,李义府、许敬宗为官多年,他们一定把握住这个机会,大肆提拔自己的人上来。”说到这里,崔戢刃猛地一睁眼,道:“不对呀,这岂不是帮许敬宗、李义府做嫁衣,韩艺不可能会这么做的。”
崔平仲点点头道:“这就是问题所在,韩艺在整件事当中,不过是一把刀而已,他本就是陛下的刀,但是他又岂会甘愿给许敬宗、李义府当刀使。”说到这里,他喝了口酒,笑道:“罢了,罢了,不去想了,有些事若是太明白了,那人生也会变得无趣。而且戢刃,你若太在意对手的目的,那只会让自己跟着对手走,你看韩艺何时揣摩过你在想什么,不是他轻视你,而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时候,因此你只需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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