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随他去。说起来,这事也是我的不对。”李妃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神色恬淡,就好象是说和自己不相干的事:“若是叫王府长史司的大人们知道,又是一庄麻烦。王爷也是一时新鲜,过得两日就淡了。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且由他。”
“是,娘娘。”冯保也知道,王爷行为不检,有失体统,如果传出去,言官们肯定会像是嗅到血腥味的苍蝇扑过来。裕王好不容易将景王赶出京城,现在如果闹这么一出,岂不是横生枝节?
想不到娘娘遇到这种事情这么快就想明白其中的关节,并不像外面愚蠢妇人那样苦恼,真非常人也!
冯保心中赞了一声:“奴婢告退。”
等他离开,李妃从袖子里抽出周楠的扇子打开看了看,面容恢复忧伤。口中喃喃道:“女色,女色,任你贵为储君如王爷者,或者像张先生那种名满天下的大才子,怎么在这个关口上就保持不住?女人和女人,不也就那样?”
“君子执身当正,君子慎独,说起来容易,可真正做到的又能有几人?”
眼前仿佛有出现了周楠漫步什刹海边那潇洒的身影及温和的笑容,那目光竟是如此的清澈,清澈得不带一丝邪念。
别人我或许不知道,但子木先生在女色一物上,却是真正的君子。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有宫女叫了一声:“娘娘,王爷来了。”
李妃将扇子放在案上,拜下地去:“妾身恭迎王爷。”
“爱妃何须大礼,请起,请起。”裕王哈哈笑着走进来,一虚扶:“冯保那奴婢说你有要紧事禀告,还是宫里的。究竟怎么了,快些说,本王神思倦怠,想早些安歇。”
李妃见裕王满面都是红润的油光,显然正处于高度的亢奋之中。之所以满面不耐烦,还不是舍不得那两个戏子。
心中怒极,可神色依旧恭敬:“福建那边的军饷有路数了。”
“啊,有路数了,可是父皇答应从户部拨款子?不对啊,户部太仓还剩多少银子谁人不知道,如何还能拿得出来,难道是发内帑?”裕王摇了摇头:“父皇的性子咱们也不是不知道,万岁开销大,手头也紧。”
李妃:“今夜妾身去嘉善的瑞庆宫,等陈洪来接王儿进宫侍侯万岁爷,你猜我在那里遇到谁了?”
裕王挂念那两个女戏子:“爱妃,你就别卖关子了,直说吧!”
李妃:“妾身去了那里,恰好遇到道录司右司正周子木。”
“哦,周子木,那个徐阶的门生,是他提议送王儿进宫陪父皇的,孤记得。对了,高师傅不是在和徐阶争内阁首辅吗,道录司司正一职甚是要紧。周楠在那个位置上甚是不妥,得调走才好,陈洪是不是在做这事,结果如何?”
“是,陈洪今夜就是在劝周子木辞去司正一职,可是未能够说服他。”
裕王皱起了眉头:“这个周楠也太不识大体了,若非我府还顾念着他帮忙运筹让景王去安陆就藩的情分,岂会姑息?”
李妃:“王爷休恼,且听妾身把事情说完。”
便将周楠木提议出售度牒为福建凑集军饷一事详细地同裕王说了一遍。最后道:“王爷,妾身觉得此事可行,兹事体大,不敢耽搁,急忙回府禀告。打搅王爷,恕罪,恕罪。”
说着,又拜了下去。
“啊,这个主意好啊!”王爷眼睛大亮,一把将李妃扶起来,道:“周楠说得对,不过是三无百份度牒,偷偷就能办了,朝堂衮衮诸公也不会知道这其中获利如此之大。二十万两,这可是二十万两银子的。有了这钱,再加上从其他地方凑一点,谭纶今秋总算可是打上一仗了。”
他放开李妃,兴奋地搓着手,感叹:“这周楠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真是别出心裁。他这事看起来甚是荒唐,可仔细一想,却甚为高明,妙哉,妙哉!”
按照现代名词来说,周楠这个主意脑洞很大。
“不过……”裕王又沉吟:“僧道虽然不是官,但却可以免除一切徭役赋税,此举未免有卖官粥爵的嫌疑,只怕万岁责罚。”
看到裕王赞不绝口,李妃心中也是得意:“王爷,周楠还说到时候得了钱,王府当孝敬万岁爷一些。”
“好主意,万岁爷到时候自然不会在怪罪下来了。”裕王击节叫好:“不动户部库银,不动内帑,轻易就能凑足二十万两军饷,如此才显出我府的手段。好得很,好得很呀!就这么办了,过得几日等张居正进宫侍读的时候让他奏明天子。”
李妃:“王爷,周楠以杂流而正六品,官职得之甚为不易,还请体谅。”
裕王皱了一下眉头:“爱妃的意思是依旧叫他做道录司司正,这妥当吗?”
这可是一个能够经常面圣的官职,此刻正值高拱和徐阶争位的关键时期,让徐阶的门人能够随意出入宫禁,以周楠之才,未必不能影响到天子的判断。
对于首辅一职,王府誓在必得,自然不容易出半点纰漏。
裕王摇头:“不行,他必须辞去道录司右正一职,此事不容商量。”迟疑了一下,他接着道:“至于安置周楠,本王会考虑的,定然还他这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