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奶奶已经乐呵呵地开始跟许父许母聊顾江小时候的事去了。许父许母含笑听着,彼此之间始终没有交流。
顾父顾母时不时看一眼顾江,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见顾江面无表情压根连个余光都不赏给他们的样子,只好把话咽回去。
许思意耷拉下脑袋,有点郁闷地鼓起腮帮吹了口气,小肩膀一垮,忽然丧丧的。
忽的,小鼻头被人轻轻刮了下。
她抬眸。
顾江扬着眉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懒洋洋道:「又发呆呢。说,在想什么?」
许思意抿抿唇,摇头,「没什么啊。」
顾江嘴角很轻微地挑了下,一把捏住姑娘窍细的腕子把人给拉起来,朝客厅里的几位长辈礼貌道:「奶奶,许伯父林伯母,我有点事情要单独和思意说。先失陪了。」说完,不由分说便牵着许思意上了楼梯。
顾父皱起眉,自言自语地嘀咕:「什么事非得现在说。」
顾奶奶笑眯眯的,一想到自己能见到孙儿和自己心上人订婚的情形,笑得合不拢嘴,说:「年轻人嘛,随他们去,小俩口高兴就好。」
*
许思意一路被顾江拽着走。他人高腿长,步子也大,平日里将就着她的小短腿总会刻意放慢步速,但今年却似乎透出几分莫名的急躁,走得很快。
她跟得吃力,气喘吁吁地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顾江不答话,用力握紧掌心里的小手,上到二楼,随手推开一间屋子的房门就进去了。进门,一关,然后一把将怀里的姑娘给摁到门上。
许思意被吓了一跳,背脊抵上门板,心跳扑通,一双清澈干净的眸子呆呆地瞪着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顾江也低垂着眸直勾勾地盯着她,不语。
安安静静的书房里,两个人呼吸交错,全都静默无声。整个偌大的空间里安静极了。
……还好不是晚上……
不然,这种门咚的场景再配上这位杀马特大佬深不见底的眼神……实在是有点邪恶……许思意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思索着。
就在这时,顾江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抬起来,嗓音低低的,「说,你在想什么,嗯?」
两人距离很近。他嘴里还残留着丝丝薄荷糖的气息,喷在她嘴唇上,凉悠悠的,痒痒的。许思意脸一热,下意识地别过头想躲开,嘴里支吾:「没、没想什么……」
顾江手上下劲儿,不许她躲,黑眸里浮起一丝玩儿味似的笑,懒懒道:「你在想什么老子一清二楚。」
「……」许思意卡了下,被那双眼睛瞧得莫名心虚,清清嗓子说:「是吗?那你说我在想什么?」
顾江嘴角挑起一抹弧,不说话。
许思意最怕他这副胸有成竹万事都在掌控中的眼神,抿了抿唇,壮着胆子跟他对视,「说呀。我在想什么。」
顾江还是没说话。他低着眸似笑非笑地看了她片刻,然后伸手,变魔术似的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粉红色的方形盒子。打开,一枚漂亮的钻戒躺在里头。
许思意一愣,脑子里电光火石间猜到什么。
下一瞬,令她毕生难忘的一幕便发生了——顾江松开了她,忽然一只膝盖一弯,单膝跪在了她面前。这个动作使得黑色休闲西裤的布料收紧,他一双大长腿腿型毕现,修长匀称,漂亮得像两颗白杨树。
「……」许思意整个人都惊了,捂住嘴,说不出话来。
夕阳的余晖从窗外斜斜洒入,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沐浴在一片暖金色里,连他平素冷黑的眸都染上了浅浅的暖意。他单膝跪地,盯着她,仰望又虔诚的角度。
他沉声,一字一顿地认真道:「许思意,我最爱的小公主,请问你愿意成为我的未婚妻,提前和我定下三生之约么?」
「……」
第一次听见有人把「三生之约」用在求婚词上的……
居然连求婚都这么葬爱家族式?
这位大佬还真是走在杀马特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啊。
许思意内心滚过一排弹幕大军,望着顾江,捂嘴笑,眼睛却湿润一片。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真的会幸福到流下泪水。
顾江淡淡地勾唇,眸子里映着笑,灿若繁星。又问一次,这回声音轻得低柔:「我有这个荣幸听到『我愿意』三个字么?」
「我……」许思意哽咽,话都有点说不利索,只能用力地对他点头,「我愿意。」
戒指套在了姑娘细细白白的无名指上。
顾江执起那只小小柔软的手,低头,落下虔诚一吻,然后额头紧紧贴上去,声音低哑得几不可闻,「谢谢你,我的姑娘。」
*
夜幕低垂,老太太许父许母用过晚餐,便派了白助理送许父许母回各自的住处。
汽车在马路上飞驰,司机安静开着车,白助理坐在副驾驶室,后坐则坐着一对从见面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的中年男女。
车厢里死寂。
半晌,许广海侧目看了一眼林兰布满了岁月痕迹,但却依稀可见年轻时那份柔美温婉的侧颜。在数秒钟的犹豫后,他终於没忍住,动了动唇,试探着喊了一声前妻的名字:「……林兰。」
林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夜景,闻言,并没有太大反应,「嗯。」
许广海道:「之前那个法国人的事,我都听思意说了……我很遗憾。你受苦了。」
林兰的语气疏离而漠然,冷淡礼貌地笑笑,「多谢关心。」
「听说你现在带着孩子一个人在晏城租房子住,听不容易的……」许广海似乎有些紧张,两只手无意识地交握在一起,用力捏了把,「如果,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话,你随时都可以找我,我……」
话没说完,被林兰淡声打断,「谢谢你的好意,暂时不需要。」
车厢里又一次陷入安静。
好一会儿,许广海像是终於明白过来什么似的,苦涩地弯唇,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在恨我。」
谁知林兰闻言,却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一般笑了下,转眸,重逢后第一次看向许广海。她说:「我想你误会了。」
许广海:「……」
「说不需要你説明,并不是因为我还很你,而是确实暂时不需要。」林兰的嗓音温和低柔,风轻云淡,「爱是恨的基础。十年了,我们之间没了爱,当然也不会再有恨。」
许广海别过头,沉默。
林兰淡笑,「我早就放下了。」
「……」许广海点点头,也笑,哑声说:「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