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夏星淳很在乎这样的东西。
可能荣誉和奖项,对他来说,还是其次。
他更想得到的是,能够容纳自身的一个立足之地。
因为夏星淳除了对人群感到恐惧之外,还有幽闭恐惧症。
这其实很矛盾,他不适应人群多的地方,但也不适应一个人也没有的地方。
从出道以来,夏星淳把自己的生活,甚至生命,都付出在演戏当中。
把自己代入一个个角色中,体会酸甜苦辣,百样人生。
把自己变成一个个他原本不认识的,只属于剧本中的人物。
这样,仿佛他自己是披着其他人的面具在活,会短暂地忘记对女性的恐惧,对人群的恐惧,以及对幽闭空间的恐惧带来的三重痛苦。
金少涛说:“星淳,难道你想放弃自己好不容易打拼下来的事业?”
夏星淳垂眸,静静地没有说话。
隔了一会儿,语声很淡,眼光也很淡地,说道:“一开始,我其实没那么喜欢演戏。只是想试试。”
金少涛明白他想试什么,就是试着把自己融入成其他的人物,来活。
夏星淳停了停,继续说,可能这是他第一次,把自己的心结说出来。
“试着改变自己,把自己对人群的恐惧,与对异性的恐惧,改掉。”
金少涛沉默地听着。
夏星淳的目光,投向刻意做了美甲的指甲上面,其实那是从网上买来的贴片,适量地取一点卸甲水,便能将贴片拔掉。
为了见沈欣媛,不仅在妆容上面,他做了很大的挑战。
衣着上面也是。
生怕遭到怀疑,毕竟体型和女性的有一定差别。
夏星淳还将自己手机的屏保,也统统换成粉粉嫩嫩的颜色。
所以一开始,沈欣媛没能怀疑到他。
夏星淳说:“后面演多了,我渐渐也很享受那个过程。”
因为他的生母杜卓娴,曾经对他说过,他是一个不受到任何祝福而出生的孩子。
他的存在,是她的耻辱,当年她真应该偷偷地跑去医院,把他给流掉。
那时候,夏星淳太小了,不懂流掉这句话,究竟什么意思。
随着年龄的长大,他渐渐明白,原来流掉,就是残酷地将一个小孩的生命,给剥夺。
可能当年杜卓娴真的这么干了,他没能出生在这个世上,还没有来得及感受这个世界的好与坏,没有来得及体会酸甜苦辣的百味人生,也许,他就不会有那么多压抑的感受。
为了减缓这些感受带来的痛楚,他会尽量忽视掉自己的内心需求。
一个劲地,只管演戏。
有时候,一场戏已经过了,导演也觉得效果不错,夏星淳认为自己演的不好,还可以更完善一点,就会向导演提议,再来一遍。
哪怕进行打戏的时候,被打伤了,经历过骨折的情况,他也不会有一点痛觉。
因为那些痛感,已经尽量被他无视掉。
被人夸赞的滋味,填补了杜卓娴带来的空缺。
从侧面证明了,他不是一个不受祝福,不被人需要的孩子。
演戏让他开始感到生命的鲜活。
但是,同时也会剥夺一些东西。
比如自由。
而且,更严重的是,可能金少涛无法直观地感受到,夏星淳演过太多的角色,每一个都不是他,但都是由他来塑造。
那些角色,都被定了型,从一开始,就有自己的人设,但也很有血有肉。
演得多了,有些演员,会深陷剧情当中,无法自拔,会分不清戏里戏外的角色。
夏星淳可能也有经历过这种艰难的时期。
也许,正在经历。
可能是迷失,可能是其他的什么。
只是,偶尔他会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才是真实存在的他。
他也想要有个机会,能够去演真实的自己。
加入现实,去努力地演绎。
夏星淳以前认为,比如自由这件事,怎样都好,他不在乎。
要想有所得,就会有一定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