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夜道:“你是说坐在你对面的那个男的?”
单岩道:“对!”韩锐和程雅勤、欧风是不同的,单岩对后者的恨意是根植在骨髓里的,就算让他拿刀一刀一刀把两人宰了,他都不会有半丝快意,他们是改变单家命运的人,除非从一开始就抹灭两人的存在,否则再怎么报复单岩心里都不会觉得爽快,但那个韩锐不同。
韩锐在上辈子和这辈子扮演了完全不同的角色,上辈子他是把自己推进火坑的伴侣,这辈子却是个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人,虽然单岩分得很清楚很明白,但他觉得这人他还是不会放过,找个理由,他得好好把这人给收拾一下。
车子开回了山庄了,单岩还想一回去就亲亲宝贝儿子,哪知道竟然在客厅里看到了欧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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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立娇穿着一身睡衣侧靠在沙发上,唐晓山搬把软椅坐在一边,怀里兜着单立娇的白嫩嫩的脚丫子正在给她剪指甲。
看到单岩回来,一个抬眸一个砖头同时道:“回来了?”
单岩看了沙发上坐得略显局促的欧风一眼,对单立娇道:“闹闹呢?”
单立娇用她那白嫩嫩的脚丫子踢了唐晓山一脚,唐晓山指甲钳下弹起来一片指甲,刚好弹在他脸上,唐晓山跟个男仆似的还帮单立娇穿好鞋子,这才站了起来。
欧风的到来倒是蛮让单岩惊讶的,这么长时间以来两人无论是在公共场合还是私下里甚至在公司,都鲜少会有任何交流,从单岩最初离开山庄时候开始,欧风就保持了某种异常冷感的存在,他不像程雅勤那般剑拔弩张的想要护住单立行和自己手里的东西,也没有私下里联系单岩,做出一副跪舔的样子来希望得到谅解。
黎夜没有留在楼下,上楼看儿子去了,单立娇他们一走,客厅里就只剩下了欧风和单岩父子两个。
两人面对面坐着,各自面前的茶几上置着一杯温水,氤氲的热气渺渺升起,一时谁都没有开口。
还是欧风最后打破了沉默,喊了单岩一声:“小岩。”
单岩一直垂眼注视着自己面前的杯子,透明的玻璃杯里倒着白开水,其他什么都没有放,单岩盯着眼前的水杯想起来一件事情——他们父子二人都没有晚上喝其他东西的习惯,一般过了晚饭,都只会喝水。
他们有及其相似的生活习惯,这种生活习惯贯穿在父子两人之间长达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不是天生的,而是单明眸这个又当妻子又当母亲的女人还活着时为他们父子二人精心安排的合理生活习惯。
单岩在欧风那声“小岩”里抬起眼来,目光直直看着男人,没有半丝半毫做男孩儿时的懵懂,也不是瞎眼时那样瞳孔上蒙着一层雾气的呆滞,他用尖锐的透彻的眼神看着欧风,是成年男人会有的沉稳,看着欧风,一字字道:“来找我叙叙父子情谊?你最好直奔主题,让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欧风坐着,两手捏成拳放在大腿上,显然犹豫了很久,才看着单岩道:“小岩,你恨我对么?我以前做的那些事情,你一定恨透了我。”
单岩看着欧风,男人眼神挣扎目光黯淡,他突然就有点看不透欧风了,他到底想做什么?是来求饶拉父子情分,以此好让自己放过他不要让他也被踢出去落到最后程雅勤的下场?
单岩坐在那里,直着背淡淡道:“我有点听不懂你的意思,我恨你?我为什么要恨你?你做了什么,要让我恨你?”
单家再也不会有一个什么都不懂看不见听不到却继承了亿万财产的小少爷了,单岩蜕变成了如今有担当的模样,欧风心中百味陈杂,这一年多的时间以来,他的心态反复发生着变化,在单岩离开山庄之后,他一开始是忌惮的但心中还存着侥幸,他想单岩毕竟是他的儿子,就算父子两人有什么间隙,日后也时能和好的。
直到单岩突然出现在那次的新闻发布会上,以一个全新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是欧风从来没有见过的自信淡然,他在闪光灯下自如回答记者的问题,最后站在摄像机前宣布把单立行从单家除名出去,到这个时候,欧风眼看着时局一个大转变,心态也变了——从一个父亲的角度来看,单岩这个儿子的优秀是出乎意料的,他内心里有复杂的骄傲;而从一个想要掠夺单家财产的集团ceo的角度来看,单岩的出现却是致命的打击,逆转了整个棋局的形式,他又是憎恶防范的。
在这样复杂的情绪之下,欧风一直在试图保持客观冷静,想把自己摘出来以一个局外人的姿态来看到目前的状况,而这期间,随着程雅勤与他的关系的微妙的变化,以及他所看到的单立行的软弱无能的一面,欧风渐渐就有了动摇的心思。
以前单岩瞎的时候,在程雅勤的极力支持下,欧风是想翻身拼一把做单家的主人的,可现在他突然发现一件事情,无论单岩是否眼瞎,他都是单岩的父亲,有这个其他人都无法比拟的身份在,他是根本不需要去争夺什么的。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欧风越想越为之前自己做的事情感到冷汗涔涔,他和单岩是父子,他是单家的女婿啊,这个家是单岩继承了,和他继承了又有什么不一样呢?他做的那些事情根本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如果他好好照顾单岩没有起那些二心,单岩现在也根本不会这样冷冷的看着自己。
他因为无耻的野心想要掠夺单家的财产,最后眼看着就要落下悲惨的后果,便开始摇尾乞怜,想用父子亲情关系来打动单岩,让单岩放过他,甚至试图修复两人之间的父子关系。
欧风知道自己一开始就是无耻的,现在来乞求单岩更是无耻,但他没有办法,他不姓单,他拿不出更大的筹码来和单岩对抗。
欧风听到单岩嘲讽的反问,回道:“单立行和程雅勤的事情,你肯定都知道了,我今天来,不是来乞求你的原谅的,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根本不值得原谅,可……”
单岩嗤笑:“既然你不是来乞求原谅的,那你过来干什么!?”
欧风赶忙道:“不,单岩你听我说,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情,我知道自己不可饶恕,对不起单家的信任对不起你,可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么?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也看到了,我没有做过什么想要陷害你的事情,我在管理层做了这么久,也从来没贪过半分钱。能再给爸爸一次机会么?爸爸现在也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听了这些话,单岩心里非但没有半丝动容和犹豫,反而更加厌恶欧风,他发现眼前的这个和他血脉相连被称为父亲的男人竟然还不如程雅勤有担当,程雅勤为了单立行也为了她自己,一直在试图挣扎着和他对抗,她承认自己所做的事情,就算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都无畏无惧的继续凶狠。而欧风呢?他现在坐在自己的面前乞求原谅谅解,他甚至拐弯抹角的说他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一不小心肉体出轨生了个儿子而已,让单岩看在他们父子关系的份上饶过他放过他,甚至还乞求重修父子关系,好像他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般。
程雅勤和欧风都是极度自私的人,两人半斤八两,也难怪会搞到一起去,只是欧风更加无耻无情而已。
单岩终于忍不住冷笑出声,他看着欧风道:“你凭什么觉得我能再给你一次机会?”
欧风:“小岩,我毕竟是你爸爸……”终于又开始拿血缘说情了。
单岩真是无法忍受欧风的无耻,因为血缘,所以你做了伤害我的事情我一定要原谅你么?这是哪里来的逻辑?:“你现在说你是我爸爸是我父亲?你和程雅勤搞到一起去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想过?你看我瞎子想从我手里骗股份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你为了不让我顺利拿到股份,主动提出推迟继承时间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你现在和我说父子血缘……”
欧风忍不住插话道:“小岩,看在你妈的份上……”
“别提我妈!!”单岩抬手握住茶几上的水杯用力朝欧风灌过去,没有砸到人被欧风抬手格挡了一下,单岩“唰”一下站起来怒斥道:“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妈?你和程雅勤做了那么多恶心的事情你现在和我提我妈?你对得起她么?他有什么资格提!!?你那些想要道歉乞求原谅的话对着我妈的墓碑磕头说去吧,现在给我滚!!我为什么要给你原谅的机会?当我瞎了什么都看不见那么信任你们的时候,你是怎么对我的?我妈那么信任你才会把遗产都留给我,要是不信任你,为什么要把那么大的家业给我,她明明知道我是瞎子!!就是因为她相信你啊!她相信你能把我照顾我能把单家撑起来啊!你把她的信任当狗屎,把我这个儿子当傀儡,现在求我原谅你??”单岩怒吼后指着大门的方向,额头上青筋直跳:“滚,你没资格提我妈,给我滚出去。”
单岩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看着眼前的欧风,他真是替单明眸觉得难过,他想单明眸当年一定非常爱欧风最后才会力排众议对遗产做那样的处理,她是没法把遗产直接馈赠给欧风的,便通过这样的方式,想要让欧风守住家业保护儿子,而欧风呢?这个无耻无情的男人,现在用血脉亲情做乞求的筹码,真是叫人异常作恶。
第51章
单岩朝欧风吼的那些话并不是气话,就算是在盛怒的情绪下压制不住嘶吼出来的,也并不代表单岩放狠话不过脑子。
单明眸会把遗产都留给单岩当然是有私心的,那时候单岩看不见听不见什么都需要别人照看着,单明眸一死单家这么大的家业落到谁手里她都不放心,单家那时候就三个孩子,两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单岩身体不行,唯有一个单立行最适合当继承人,但单明眸不放心啊,如果把家业都给了单立行就等于是给了程雅勤,单明眸总担她那个当舅妈的不会把单岩照顾好,最后又害怕单岩被欺负,这才想到力排众议把遗产都给单岩。
单明眸显然是很信任欧风的,虽然还是担心宝贝儿子,但撒手人怀之前,她又怎能想到欧风和程雅勤的那些歹心呢?欧风装作一个好父亲好丈夫,单明眸爱他信任他,临死要是知道他会存了那些龌龊的心思,估计得气得死不瞑目。
欧风当天晚上灰头土脸的离开了,单岩不愿意把自己的情绪带到楼上影响黎夜闹闹他们,理智地整理完心情之后就该干嘛干嘛,他现在已经很清楚的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生了孩子的男女都配当父母的,有些男人在生儿育女上只负责提供了一枚小小的精子罢了,比如欧风,而有些女人,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孩子,也只当自己任务完成了,比如程雅勤。
如果有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评价单岩,估计会把单岩批判得里外都不是人,但单岩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如果欧风和程雅勤只是犯了小错,比如在单家集团贪了小钱这种没有做其他事情,单岩也根本不会这样,他们的心贪婪有如蛆蛀,蛇吞象都不足以形容,单岩根本就不会退步。
之后的几周,单岩该上班上班,该开会开会,他并不是特别圆滑的人,入了社会之后一开始也会在人际关系上迷茫,不过好在很快就调整了心态,他比别人都站得高,注定一开始就不需要趋炎附势做什么墙头草,摆正态度好好学业务跟着那些经理慢慢摸索,他在短期内的成长都十分迅速。
高层对单岩的评价很高,对他的成长有目共睹,合作方的一些政府官员也十分喜欢单岩这种不骄不躁的青年。
单立娇一开始做单岩的秘书,但没多久就调走了,梁泽那里的海外业务部她是不能去的,毕竟是单岩船上的人也是单岩提拔的,单立娇于是转头就直奔周成富的部门,开始逐步涉及业务核心,搞得周成富一个头三个大。兄妹两个在集团的办事能力有目共睹,单岩做事又稳又准,单立娇惯常人情来往,跑业务跑得风生水起。
而另外一边,黎夜接手了程雅勤的纺织厂之后用了自己新改造的机器,生产的纺织品质量明显提高效率也快了很多,开厂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工人加工资,重新安排岗位和管理制度;工厂也撤掉了原先和贸易公司往来的所有合同,开始尝试着直接和国外公司谈对外出口。黎夜要是想干什么,单岩就没见这人会干不成的,单岩觉得与其让黎夜自己跑到国外去谈,还不如让单氏把生意招揽了,一方面本来单氏就有路子也省得黎夜跑来跑去,另外一方面单岩也觉得反正自家人么,再说黎夜要是以后时常出差跑出国,他和闹闹要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