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御景突然轻笑了起来。
这是时进第一次听到他的笑声,低低的、轻轻的,声音稍微变柔,像是钢琴的低语,很好听。时进愣住,扭头朝着病床的方向看去,让小死给自己刷上了夜视buff。
病床上的费御景为了不压到伤口,只能仰躺着,此时他正抬手握拳按着额头,嘴角翘起眼睛微弯,胸膛轻微震动着,整个人柔和得不可思议,像是变了另一个人。
时进微微瞪大眼,有种重新认识了费御景的感觉。
费御景只笑了几声就停下了,他放下手敛了表情,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侧头看过来,真的换了个话题,问道:“小进,你现在已经不讨厌黄瓜了吗?”
两人的视线似乎有短暂的接触,时进心里一惊,明明知道费御景没有夜市buff,在晚上看不清自己的脸,但仍觉得有种偷看被本人抓到的心虚和别扭感,含糊回道:“唔,不讨厌了,不过也算不上喜欢就是了。”
费御景听出他声音的不对,问道:“困了?”
“不是。”时进反驳,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高,又忙降下来,说道,“不是,我还不困,我一般十一点左右才会睡。”
费御景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见才九点过一点,放下心来,试探着说道:“时间还早,小进,你在学校的生活,能和我说说吗,我想更了解你。”
这好像是费御景第一次主动想要关心他的学校生活。时进收回视线看着黑乎乎的天花板,慢慢平缓了情绪,回道:“其实我在学校里呆的时间也不太多,课业没什么好说的,我在学校交到了两个很要好的朋友……”
费御景认真听着,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音节。
……
之后的日子里,时进每天都会找新的东西给费御景解闷,两人玩游戏看电影看杂志看八卦,睡前在一起聊聊天,早起互相道早安,一点一点了解对方的生活,逐渐变得亲近。
舒服的日子很容易让人模糊掉时间的概念,一个星期后,当医生宣布费御景肺部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伤口逐渐在自愈,已经可以出院静养的时候,费御景居然产生了一点不真实感。
“已经可以出院了吗?”费御景询问。
医生微笑,说道:“是的,你恢复状况不错,随时可以办理出院。”
费御景摸了摸确实已经不再经常发疼的胸口,拿出手机看了看日期,稍微估算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已经住院十多天了。
这么久,如果是在以前,他肯定早就呆不住了,但现在,他却完全没有时间已经过去好多天的感觉。
原来时进已经过来一个多星期了吗,有那么久吗……他微微皱眉,朝着洗手间的方向看去。
时进刚好拿着一盆洗干净的草莓走出来,见医生在病房里,愣了一下,然后连忙小跑着靠过去,问道:“医生您怎么过来了,我哥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吗?恢复得怎么样?”
“我是来通知费律师出院的事情的,检查结果已出,费律师肺部的伤口已经确定在自愈,最多再过半个月就会彻底痊愈。”医生恭谨回答,他是廉君派来的,是灭的人,对时进这个副首领十分尊重。
时进闻言放松了一些,又继续问道:“那肋骨呢?情况怎么样?”
“也恢复得不错,只用静养就行了。”医生微笑回答,想到什么,又说道,“另外,君少有交代,让我在费律师出院后再继续贴身跟随费律师一段时间,保证费律师的安全,所以时少您不必太过挂心。”
时进听他提起廉君,眼神短暂恍惚了一下,又马上回神,点头表示明白,朝他微笑了一下,说道,“那辛苦你了。”
“应该的。”医生恭谨接话,然后朝费御景点了点头,礼貌告辞。
费御景注意到时进的短暂走神,微微皱眉,在医生离开后,朝着时进问道:“我可以出院了,你开心吗?”
“当然开心,医院这种地方,大家还是越少呆越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才是真。”时进拿着草莓坐到病床边,反问道,“难道你不开心吗?你之前不是嫌住院麻烦,想尽快回去工作吗?”
费御景说道:“我不记得我有说过这种话。”
“三哥说你有说过。”时进回答,然后不满摇头,“你这样可不行,工作重要,但身体更重要,我觉得你应该每年定期休假一段时间,好好放松一下,钱这个东西赚不完的。”
费御景在心里给容洲中记了一笔,看着他埋头扒拉草莓的样子,说道:“回去吧。”
时进愣住,抬眼看他:“什么?”
“我这边没事了,你回去吧。”费御景从他手里拿走装草莓的盆子,说道,“你不是说你的那两个朋友很想和你一起出去玩吗?回去吧,趁着暑假,好好和朋友们联络一下感情。”
时进慢慢皱眉,说道:“二哥,我说过的吧,我们的交流最好尽量坦诚一些,你我思考问题的方式差异太大,不诚实一点的话,很容易产生误解。你刚刚这番话,我听了会觉得你是在因为我劝你每年最好休下假的事,觉得我干涉了你的生活,生了我的气,想赶我走。”
费御景也皱眉,问道:“会这样觉得吗?”
时进点头:“会,因为你的话太过没头没尾了,会让人乱想。”
费御景认真反省,然后说道:“我并没有觉得你刚刚那番话是在干涉我的生活,我知道你那是在关心我。不过小进,你也没对我坦诚。”
“什么?”时进不明白,问道,“二哥你这是说不过我,开始甩锅了吗?”
费御景摇头,问道:“你很想廉君吧?”
时进不明白这个话题走向,点头说道:“当然想,恋人之间互相思念很正常吧。”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时进莫名其妙:“这种私密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而且你也没问我啊。”
费御景沉默——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两人相对沉默,然后都发现了他们似乎和平地吵了很没意义的一架。时进叹气,坐到病床边,从费御景手里把草莓抢回来,皱眉吃了一颗,说道:“说吧,你为什么突然让我走,因为怕我在你出院后还管着你,不许你工作?”
“不是。”费御景也摆正态度,详细说道,“我发现你很想念廉君,为了避免你相思成疾,所以我劝你尽早回去。我希望你开心一些,虽然我其实并不想你离开。”
时进嚼草莓的动作停下,抬眼看他。
费御景和他对视,还是那副棺材脸。
时进翻白眼,拿起一颗草莓塞给他。
费御景自然接受,边吃边问道:“要走吗?”
时进点头:“要,我确实很想廉君,也打算在你出院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