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南泉诸镇门阀所有修行者,都想象过无数种巴山剑场的人到来的方式,然而谁都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用这样一种方式到来。
他们就这样光明正大的暴露在阳光下。
堂堂正正的,气质安详,很自然的带着一种大宗门的不可一世和傲然,直接来见。
这是最普通而最不平凡的大人物到来的方式。
这样的到来方式,应该是以前的巴山剑场修行者到来的方式。
然而现在重现了。
这名公羊家的修行者迟迟没有回答,他反复的陷入巨大的震撼之中。
因为他很清楚,这是一个巨大转变的开始。
当九死蚕重现,真正的出现在阳光下,公然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行踪……自己现在,不只是站在这样的一列车队之前,而是站在了史册里,站在了一个时代的开始。
他的眼前一片金星,以至于整列车队在他的视界里都变得金黄,威严而不可直视。
在十数个呼吸之后,他终于能够再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再次深深躬身行礼,道:“请容我带路。”
在转身开始带路的时候,他更加清醒了些。
他开始有些理解。
当千座尘山法阵没有困死这些人,当许多人死去,而这些人却活了下来……仅凭马车里的这些人,世上又有谁能够再抽来足够的修行者,和这些人匹敌?
这名天下剑首令的主人,似乎的确已经不需要再躲藏,不需要再畏惧任何人。
第十七章 态度与决心
当这名公羊家的修行者如临大敌般走出茶楼时,其实夜泊镇口这间茶楼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注意到了这支有些奇特的车队。
这些人虽然都是代表不同的势力,然而有不少人都是从秦地而来的修行者。
他们的见识,或者说先前得到的很多讯息,要比公羊家的这名修行者更为精细和精准。
他们之中的很多人,甚至在第一眼看清第一辆马车上的澹台观剑时,就已经认出了澹台观剑的身份,瞬时就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
尤其当这名公羊家的修行者和澹台观剑极为简单的交谈之后,开始带路时,这名公羊家的修行者自己都忽略了一点,这种画面只能让人联想公羊家和九死蚕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
第一辆马车上驾车的是澹台观剑,第二辆马车上驾车的是齐宗师晏婴的那名真传弟子,就连第三辆马车上驾车的李道机都甚至被一些人认了出来。
看着这些人,再感受着三辆马车里荡漾而出的若有若无的气息,想着传说中那名曾经创造了一个时代,已经死在长陵,然而却在元武口中被认定重生的传奇人物,现在应该就在这三辆马车的其中一辆里。这些修行者的心中骤然生出极大的好奇的同时,骤然又充满无穷的恐惧。
……
公羊家的老宅在南泉镇的最东边,一座名为獐山的小山在公羊家短短两代人的经营下,就已经变成了一座彻头彻尾的巨大堡垒。
公羊家的一些最为重要的建筑物都建立在这座山头的高处,世间绝大多数符器都无法引动威力攻击到的位置,而公羊家本身精通机关布置,除了大量扰动天地元气让修行者无法顺畅的战斗的符器布置之外,还布置有许多不需要修行者便可以动用的机关军械。
若是公羊家所有私军和修行者门客龟缩在这座山上,大楚王朝之前境内任何一支军团想要攻陷公羊家的这座山,在不调用外来的大量宗师的情况下,恐怕是一场漫长的消耗战,比起攻陷敌国的一座重要边城都要困难很多倍。
獐山距离夜泊镇并不算近,然而当消息很快传来,一辆很像船的大辇便从公羊家的老宅深处行出,在一些骑者和侍从的环拥中出了獐山,行向夜泊镇的方向。
巨型车辇中坐着的便是公羊戟。
他喜欢平稳和舒适,这车辇便是特制,即便在山道上下行也不见多少倾斜和震动,连楚都里一些王侯都未必能够拥有这样的东西。
公羊戟的面容平和,如春天里温和的天空,然而眼神深处却是藏不住的惊叹。
三辆很寻常的,甚至连规制都不同的马车穿过了夜泊镇,然后在夜泊镇和南泉镇的中途,与公羊家的这列车队相遇。
公羊家的这列浩大的车队之后,还有许多得知消息的门阀的车队远远跟着,若隐若现,就如一支支的军队。
然而随着公羊戟的示意,当公羊家这列车队停下时,他们所停的地方地势比丁宁等人所在的这三辆马车要略低。
这是一种难言的姿态。
公羊家如此,这三辆马车便很自然的显得比公羊家以及后方道上的所有车辇要高出一等,就像是昔日的一名王者在接受许多的诸侯前来迎接。
马车停下,车辇停下,公羊戟却并未第一时间出声和下辇,只是微微的眯着眼睛安静的等待着。
澹台观剑很自然的下了车,然后他身后的马车帘子被人从内里掀起,丁宁便从内里走了出来。
丁宁的双足踏上地面,他平静的抬起头,看向对面车辇里那名很有威严的老人。
公羊戟的目光一颤,他发觉竟然连自己都看不透丁宁的修为,至少凭借此时丁宁身上的气息,他只是觉得宁静如星空,而无法判断对方真正的修为境界。
于是他便迅速确定,对方便是夜枭用千座尘山困死,然而元武和郑袖却依旧杀不死的那人。
“该如何称呼?”
他站了起来,下了车辇,然后微躬身行礼,问道。
丁宁平静说道:“丁宁。”
“我真的很敬佩您,但您这样做让我很为难。”公羊戟看着他说道:“您用这样的方式来见我,任何人都会觉得我南泉诸镇门阀已经和您彻底联手。”
“不应该么?”丁宁淡淡的一笑,“那我该用何种方式出现,不露痕迹的到来,然后先暗中刺杀掉几名最反对的门阀,包括绉家的那名供奉?”
公羊戟眉头微皱,道:“我们需要一些时间应对,就怕时间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