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节(2 / 2)

她低头整理打结的丝线,鼻尖微微一皱,道:“他真坏,总欺负你,我也想打他的!”说完,嘿嘿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叮嘱枝玉,“枝玉,下次别打他了,真打出毛病也不好。你可以和他讲道理。”

小枝玉失笑。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被保护了。

心里蓦地软成一团。

她从来不开口叫金兰姐姐,总是直呼其名。

但在心里,枝玉觉得姐姐金兰比母亲祝氏更了解自己。

她的很多小心思都可以直接告诉金兰。

嫉妒谁家的小姐,恨不能对方越长越丑。讨厌谁家的太太,诅咒那个太太喝水塞牙。想嫁给当官的人家,这样就没人敢笑话祝氏生不了儿子。县里哪家少爷人品不错,她挺喜欢的……

这些都可以跟金兰讲。

小金兰傻里傻气的,每次听得咋舌,但绝不会因此用异样的眼光看枝玉。

她总是认真听枝玉倾诉。

枝玉有次听见丫鬟说金兰和别人家的小姐吵起来了。

金兰是个菩萨性子,从来不会动怒,真动怒了也不过是气得脸通红,说不出什么狠话脏字。

她和人吵嘴,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枝玉啧啧称奇,问金兰为什么和人吵。

丫鬟说:“本家那几个小姐恁地坏!打秋千的时候说小姐您规矩不好,整天和外面的少爷们争风头。三小姐就生气了,她说您是咱们贺家生得最标致的,也是最聪明的,会读书写字,会画画弹琴,哪一点不比少爷们强?谁都喜欢您,您大大方方的,规矩好着呢!外头少爷们别不服气,谁叫他们不中用!”

枝玉没想到金兰这个好脾性的人居然会因为自己和别人吵起来,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丫鬟接着道:“三小姐还说,那架秋千是咱们家的,她们要是还敢说您的坏话,以后不许她们到咱们家来玩,也不许她们走咱们家修的路,过咱们家修的桥。”

枝玉扑哧一声笑了。

真是孩子气。

她似嗔非嗔了一句,心里一股暖流涌过。

族里没人懂她,亲戚们喜欢她,但也隐隐提防她,嫌她不安分,怕她铸成大错,母亲祝氏也是如此。

谁能想到,最懂她,最欣赏她,最支持她的人,竟然会是金兰呢?

枝玉多么希望金兰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啊。

没有祝氏的束缚,金兰一定会和自己一样上学读书,姐妹俩互相扶持,勤学苦读,把族中所有男孩子压在脚底下,让其他人知道,她们女儿家读书不一定比男孩差!

可是金兰为她得罪了舅母,祝家不可能答应让金兰和她一起去祝家上学。

……

枝玉越想越伤心,呜呜哭出了声。

她从小在祝家养大,祝家就是她的依靠,只要舅舅舅母给她撑腰,不管她在贺家怎么闹腾,族里的人不敢多说什么。如果舅母知道那块石头是她扔的,知道她差点打死小表弟,她以后哪还有脸面去祝家?外祖母、舅舅们还会像以前那样疼她吗?

金兰毫不犹豫地替她顶罪,金兰笑着说:“妹妹,不要紧……反正祝家人也不喜欢我。”

枝玉哭得肩膀直抖。

金兰本来可以和她一起上学,心里有疙瘩的舅母不答应,金兰只能每天站在桂树后,目送她去祝家上学。

第100章 小别扭

祝舅父慌了,围着枝玉一叠声问:“是不是哪里伤着了?你这些天躲在哪儿?”

枝玉没有搭理他,趴在桌前哭了个痛快,举袖擦干眼泪,红着眼睛道:“我要留下来。”

姐姐教过她,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法改变,她得往前看。

祝舅父听她口气坚定,吓得眼皮直跳:“你一个姑娘家留下来干什么?”看一眼守在房门前的扫墨,声音一低,“枝玉,你还不明白?太子妃因为顾忌你才没揭开枝堂的身世,太子爷看重太子妃,所以不喜欢贺家人,不乐意我们进京来打扰太子妃,咱们还是家去的好,你……你想想,太子妃一看到你就会想到你娘,太子妃她心里舒服吗?”

枝玉脸色一白。

她娘是怎么管教金兰的,她都看在眼里,如果换做是她,肯定一辈子都不想再见祝氏。

祝舅父叹口气,小声劝她:“太子妃性情好,没有迁怒到你身上,太子爷可不一样!你和枝堂偷偷上京,假如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太子妃一点风声都不会知道!到时候贺家给太子妃写封信说你们病死了,太子妃难道还能亲自回湖广查证?就算太子妃真派人查证,太子爷也能把事情处理妥当。太子爷是储君,是以后的万岁!他有的是办法让你们一辈子都见不着太子妃。太子爷手下留情,还不是因为心疼太子妃?枝玉,听舅舅的话,太子妃在宫中过得很好,她和太子爷如胶似漆,同进同出,宫里宫外都晓得,舅舅今天也亲眼见着了,太子妃下车的时候是太子爷亲自扶下来的。”

枝玉咬了咬唇。

她躲在京师的这些天也听说了不少从宫中传出的流言,宫里宫外都说皇太子对太子妃很好。

祝舅父看她面色和缓,接着劝:“过了年咱们就回去,你也大了,也该懂事些,别由着性子来。”

枝玉蓦地一笑:“我不走……舅舅,姐姐进宫前,你和爹爹还有表舅、表叔们凑了几万两银子给姐姐当陪嫁,你知道那笔银子去哪儿了吗?”

祝舅父怔住。

枝玉刚才哭了一会儿,眼睛格外清澈:“那笔银子在我这,姐姐没有带进宫,她把银子交给我,她说我志向大,让我帮她打理,其实我知道,姐姐是怕我被逼着嫁人,又怕她在宫里有什么意外,所以才留下钱钞给我傍身,有了钱,哪怕她不在了,长辈也不能逼迫我出阁。舅舅,去年我跟着你从北走到南,去四川,去南直隶,去广州府,一路上我跟着你学贩货,学管账,学置办田地庄子……我用的是姐姐给我的银子,不是贺家账上的钱。”

祝舅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全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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