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银一想就知道她爹担心什么,魏银道,“要是那样图谋我房子的人家,我干嘛要嫁啊!再说,我可不是大姐,不是我说,也就是大姐夫人老实,再换个人,早离了。咱家又不是养不起外甥们,大姐现在有种草莓的手艺,一年收入也不少的。”
“爸,你倒是说,借是不借。我就借一个月周转周转,下个月准能还您。”魏银问老爷子。
魏老太爷并不急,在炕沿上磕哒磕哒烟袋锅子,魏银极有眼力价儿的给老爷子装烟点烟,魏老太爷吸口旱烟,方同小闺女说,“阿银,咱们买卖人做事,就得有买卖人的规矩。这钱倒是能借你,只是,你拿什么还呢?你说下个月就能还,我不信。你们分红都在年底,再说,一年的分红,你够还家里的?做生意,现钱都是在账上,真正抽出这么一大笔钱,可不容易。”
“我一年的分红当然不够,我也根本没打算拿分红还。”魏银跟老爷子说了自己的打算,“我打听好了,银行可以房产抵押贷款,这房一到手,我立刻拿到银行去抵押。爸,现成拿了银行的钱就给还家里。就是银行的利息,我也不担心,那房子我看过,绝不是东交民巷的一等地段儿,可也不是很差,院子有些小,三层小楼,六间卧室,水电都是通的。这样的房子,我找经纪打听了,一个月起码八十块大洋的租金,到时我拿租金还很行每月的利息。到年底分红,我还能再还银行一笔,有上两三年,这钱我就能还清。”
魏老太爷让小闺女打了欠条,就叫老太太给拿了钱。
魏银酬到钱后,直接同魏年一起办了过户手续。第二天魏银的房子就租出去了,租金何止八十,这房子是通自来水的,又是在东交民巷使馆区。每月还完银行的利息还有的剩,魏年对于魏银竟然去贷款的主意还是很佩服的,跟魏银打听,“这主意真不错,阿银你从哪儿学来的?”
魏银道,“阿殊在大学不是也在读商业吗?我听她讲过一些课程上的事。因为咱们生意还算稳当,我才敢去银行贷款,要不也不敢贷款的。不然,万一哪月还不起银行的利息,房子不是要便宜银行了!”
魏年摸摸下巴,心说,以前觉着读书除了装点门面也没什么大用,如今看来,倒是他想的短浅了。像这样的法子,魏年就想不出来。这并不是说魏年不聪明,魏年在买卖人中已是少有的精明,他很早就知道自己存些私房,所有的存款,为了保值,都是黄金和美金存在洋人的银行里。可是这样的商业手段,魏年便不能知晓。
这与人资质无关,这是眼界的问题。
魏年暗暗想,是要用功念书了啊。
魏银果然一个月便把钱还了家里,就是魏老太太虽然被魏老太爷宽慰过,依旧是担心的好几天食欲不振。魏老太太简直愁的要上吊,小闺女身上背了这许多债务,谁家的冤大头肯娶这么个债头子回家哟~魏银完全没有这种担心,她第一次同秦殊说,“感觉有家了。”
秦殊大咧咧的,可不是魏银这样有些敏感的性格,“这不是家啊。”
魏银说,“现在是娘家,要是嫁人,是嫁到婆家去。咱们女人,哪里有自己的家呢?”可买了这套房子,魏银的心,莫名的就有了一种安定的感觉,那种感觉,就仿佛漂泊不定的心,蓦然有了归所。
第171章 悔青肠子
年前大学放假, 秦殊就回上海过年了。魏银准备了很多北京的特产给她带回去, 让秦殊带给她家里人。
这个年, 魏家依旧过的很热闹, 魏年还让老太太出钱, 去照相馆请了个照相师傅来,给家里狠狠的照了几张全家福。结果, 魏老太太硬是不答应,说照相忒贵, 咱老魏家可不是这样的家风。
魏老太爷倒是很高兴,拿钱给魏年去照相馆约好照相师傅, 大家热热闹闹的拍了个全家福。
全家福是初二拍的,初二出嫁的闺女回娘家,有魏金赵姐夫一家, 人也齐全。赵姐夫提了好烟好酒好肉,带着媳妇孩子过来给岳父岳母拜年, 魏老太爷魏老太太十分欢喜, 尤其魏老太太, 脸上笑的跟朵花儿似的, 直说, “来就来呗,还带这许多东西做什么?有钱攒着,丰哥儿裕哥儿都大了, 以后你们用钱的时候多着哪。”
魏金一回娘家就坐炕头儿了, 李氏给端来茶, 陈萱给递上干果盘子,魏金接茶喝一口,放在手边儿炕桌上,就剥着炒花生顺着丈夫说的话说起来,“我也这么说,可你这女婿就是不依,这肉是年前买的,他亲自瞅着人家杀的猪,一直冻在外头,现在还当当的。放着且吃呐。烟和酒也是一早儿买好的,知道我爸不抽洋烟,托人在老家那边儿寻的上好烟丝。爸,一会儿你试试。还有那酒,是山西的汾酒,中午吃饭时就开这酒,都尝尝。”
赵姐夫只管笑着听媳妇说话。
魏金坐炕头儿上,小辈们闹哄哄过来给大姑大姑夫拜年,魏金很大方的一人五毛压岁钱。赵丰赵裕也给姥姥姥爷大舅二舅大舅妈二舅妈拜年,大舅妈二舅妈给的都是五毛压岁钱,姥姥给的是一人一块大洋。魏金立时就要收儿子们的压岁钱,美其名曰,给你们攒着。赵丰赵裕渐渐大了,不愿意把钱都给娘收着,说,“好歹给留点儿,给我俩留一块呗。”
魏金不依,还哄儿子,“这钱妈收着也是以后给你俩娶媳妇哪。”
赵丰赵裕,“妈,我们不娶媳妇了!”
魏金给儿子气笑,赵姐夫也帮腔儿子,“行了,都拿去跟杰哥儿明哥儿还有云姐儿玩吧,今年不收了,你们都是大小子了。”俩儿子一听他们爸爸这话,高兴的欢呼着就跑外头玩儿去了。魏金直瞪丈夫,“不能叫孩子乱用钱。”
赵姐夫好脾气的笑笑,“这不过年么。”
魏金冷哼一声,穿着虎头鞋在炕上跑着玩儿的小丫头从兜兜里掏出大姑刚给的小红包,给大姑,脆生生的说,“大姑,给!”把魏金感动的,又给小丫头塞兜里去了,抱着小丫头亲两口,直说,“唉哟喂,我怎么就没个丫头哪你说!唉哟喂,大姑的小丫头,可真贴心哟!”
小丫头跟大姑最好,给大姑亲的咯咯直笑。小丫头也撅着个嘴去亲大姑,俩人好的跟娘儿俩一般。
魏金还同陈萱道,“你可是个有福的,你看咱们小丫头,多贴心。”
小丫头见哥姐都出去玩儿了,她也不往大姑怀里坐,一定要出去跟哥姐一起玩儿。陈萱觉着天其他太冷,可这丫头哪里肯听。魏金给套个小棉猴儿抱出去交给赵丰,让他把妹妹看好,回头魏金还跟陈萱说,“咱们小丫头,一看就合群儿,就爱跟大的玩儿。没事儿,阿丰大了,有他瞧着哪。”
待上午照相师傅过来,魏金抱着小丫头坐在老太太身边儿,魏银带着云姐儿坐老太爷身畔,其他孩子都是蹲前头,另外儿子媳妇还有赵姐夫站在后面,这密密扎扎的一张合影,被魏老太太要求照相馆洗个最大个儿的,到时镶个大相框,挂她屋儿里去。魏金出主意,“妈,多洗几张呗,到时也给我一张。”
魏老太太很大方的应了大闺女,“给你洗张小的。”
魏年道,“妈,你跟我爸俩人拍一张呗。你们也有些年头儿没一起拍照了吧?”
这个提议魏老太太倒很有兴趣,魏老太太一听要给她给老头子拍合影,原本刚从椅子里站起来的屁股就又坐了回去,跟儿子们说,“不是有些年,是打成亲时拍过一张后,好几十年都没拍过俩人的照片了。”
魏老太爷老派人,还不好意思,“老夫老妻的,有什么好照的。你们年轻人照吧。”
魏时魏年劝着,才把老爷子按到座位上,让照相师傅给拍了一张老两口儿的合影。之后,孩子们就撒了欢儿,谁不愿意拍照啊。孩子们一起拍一张,魏年魏时魏金魏银兄弟姐妹四个再拍一张,之后,带上各自的媳妇男人一起拍一张,各家拍上一张,待到各人要拍单人照时,魏老太太委实忍不了了,直絮叨,“日子不过啦!行啦!拍这些就够了!这得多少钱啊!”
魏年哄老太太,“妈,是我爸拿钱,又不是叫你拿钱。”
“你爸的钱就是我的钱!”老太太斩钉截铁,同照相师傅说,就拍这么多,把那全家的大合影洗张大的,其他的都是正常尺寸每样一张。照相师傅给这一家人逗的直乐,魏年亲自送人出去,大过年的,给照相师傅塞个红包,让各洗五份,到时他去照相馆拿。照相师傅见有红包拿,高高兴兴的告辞去了。
中午的饭就更热闹了,虽没什么山珍海味,可鸡鱼肘肉都是应有尽有。这一二年,日子兴旺,俩儿媳妇都在外挣钱,魏老太太也就不会再舍不得给儿媳妇吃肉了。反正都一桌儿吃饭,如此,自儿孙到媳妇们,都吃的高兴痛快,连小丫头,也被魏金喂了两口炖的软烂的肘子皮。陈萱见闺女吃的那香喷喷的小油嘴儿,笑道,“吃饭上也像大姑姐,特别爱吃肉。”
魏金给小丫头擦擦嘴,得意,“像我有福。就得多吃肉,以后才长大个儿。是不是,丫头?”
“是!”听不听得懂的,小丫头很会应话儿了!她是天生的大嗓门儿,堂音足,说起话来又清又脆,响亮的不得了。好在这孩子吃饭知道饥饱,再好的东西,只要一吃饱,凭谁再喂也不肯吃的。魏金就很欣赏侄女这一点,认为侄女是天生的有出息,不似有些孩子,遇着不对口儿的三两筷子就不吃了,遇着对口儿的,吃起来没个完,就容易撑着。
女人们就是吃菜照顾孩子们,男人们还要吃酒说话,一顿饭吃到了两点多钟,魏老太爷有了酒,让俩儿子陪着姑爷,自己个儿扶着老太太回屋儿炕上躺着去了。
魏金则是妯娌姑嫂的去魏银屋里说话,魏金今年真是扬眉吐气,主要是俩儿子今年给挣脸,魏金道,“我要当着你们姐夫的面儿这么说,他还不大乐意,觉着我小看他侄子。拿出来比一比,咱们丰哥儿裕哥儿,今年一个第三一个第五,学里一人给发个大奖状。其实,他心里也高兴。以前你们姐夫每次放年假前去学校开会,他还不乐意去。这一回去了,唉哟喂,那嘴脸都没的看,还咂摸了半斤小酒,险没喝醉。”
魏银直笑,“今年丰哥儿裕哥儿是考的很好,我听了都高兴。不说有没有面子,以后这世道,孩子们得多念书才有出路。”
“可不是么,你们大姐夫也这么说。就是那偏心眼儿的老太婆,今年也叫丰哥儿裕哥儿的成绩给堵了嘴。”最后一句,魏金压低了声音,颇觉解气,她乐得跟朵花儿似的,笑看陈萱一眼,“这我得谢谢二弟妹,要不是你帮着请补习老师,他俩也进步儿不了这么快。”没等陈萱谦虚一句,魏金就又说了,“不过俩孩子的课业,我也不大担心。都说外甥像舅,这不是我吹啊,咱们老魏家就没笨人。当初阿时阿年上学念书,也是班上数一数二的。后来咱爸让他俩到铺上学做生意,人老师还找家来过,劝咱爸让他们继续念书考秀才。咱家是买卖人家,再说那会儿早没秀才的事儿了。阿丰阿裕他俩,就看他们大舅二舅,也不能笨了!”
因俩儿子考得好,魏金颇觉长脸。
陈萱也很高兴赵丰赵裕成绩上去了,就是魏金这性子,哎,反正陈萱都习惯了。陈萱老实,魏金虽掐尖儿好强,可一家人要是计较这许多,日子也就过不下去了。陈萱每天要去店里,小丫头平时还是要多劳魏老太太、魏金看顾的。大姑姐这么抠儿的人,竟能时不时的带着小丫头出去喝杏仁茶、吃馄饨,还有买个小花儿小朵儿的,虽有小丫头投大姑姐眼缘儿的缘故,可亲戚间不就是这样来往走动的么。
只是时局的消息并不大好,虽然容先生说近几年没事,但,听魏年说,故宫里的宝贝,被一车又一车的运离北京。就是不知道运到哪儿去,可这也不是个好兆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