枸杞像是根本没听见她问了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发泄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师兄仙骨被人夺走以后,那个人以后就再也修不出仙骨来了?你知不知道,我师兄在又一村里发现了你当年看过的那本《异志录》后就吐血了。他那时身上的伤根本还没养好,他险些就因为这个死了!你知不知道!”
荨娘慌乱地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可能过去那么久了?便是‘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是真的,我也不过才回去了三天……”
第三天晚上,她就跳下了锁仙台……不,那一晚,锁仙台上有天雷,她拉着牡丹仙子一起跳下锁仙台后便失去了意识。难道她从锁仙台落到人间,竟然用了八年之久吗?
枸杞瞪着一双通红的眼,质问道:“你还回来做什么?”
“你快滚!我一点都不想再看见你!”枸杞失控般地吼出最后一句话,整个人好似虚脱了一般,竟然差点站立不住。刚刚那番话里,最让他痛心的或许便是那一个假设了:假若当年她不走,或许师父就不会死了,大师兄也不会黯然神伤了那么多年。
既然想当仙人就永远都不要回来啊!现在回来又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想当仙人,当初又为什么非要离开?
荨娘拼命地阻止眼泪流出来。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将满腔的心痛与恐慌压下去,“道长呢?他不在崂山吗?”
枸杞呼呼地喘着气,刚想说“我师兄也不想见你”,便觉肩上微沉,一道沉稳的声线从他身后飘出:“我师兄出门云游去了,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
枸杞愤道:“党参你!”
党参瞥了自己的孪生弟弟一眼,朝他轻轻地摇了下头,“你毕竟不是大师兄。”
所以,你无法替大师兄决定什么。枸杞听懂了这句话。
党参又道:“你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我师父的祭日刚过去,你要不要进去上柱香?”
荨娘朝党参点头致谢,跟随在他身后去了后山的又一村。
枸杞一见荨娘便觉得怒火冲心,简直无法冷静思考,索性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将两个“你看我,我看你,大眼对小眼”的小辈抓进经室里,每人各画五行符一百张。
明心看出他心情不郁,不敢撞到他跟前触霉头,从头到尾大气也不敢出,只顾低头画符。可丁元修大少爷本性,却不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他坐在案桌后百无聊赖地画了两张鬼画符,便将朱砂笔一丢,贼兮兮地凑过去:“嘿,师叔师叔,刚刚那个仙女跟我师父,什么关系呀?”
重韫在丁元修心中一直是一副端方严肃,不苟言笑的高人模样,他实在很难想象自家禁欲高冷的师父居然会跟那样仙女一般的姑娘有什么纠葛。
枸杞瞥他一眼,冷笑道:“长辈的事情,你还挺上心的。”
丁元修摸摸鼻子,厚着脸皮,本着大无畏的精神道:“嘿嘿,我这不是关心我师父嘛。”
内心里则默默地补了一句,要是那仙女跟师父没瓜葛,我小丁相公就不客气了。唉,修道画符有什么好玩的,他还是更喜欢在红尘里摸爬滚打,偏生自家老爹非送他上山当道士不可。
枸杞微微一笑,朝丁元修勾了勾手指。丁元修赶紧靠过去,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却不料枸杞出手迅如闪电,竟然瞬间就在他额上画成了一道符印。丁元修只觉鼻子一痛,立刻双手捂鼻滚了出去。
等他再抬起头,便瞧见明心指着他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小师弟你长了个猪鼻子,哎呦喂……”
丁元修赶紧从袖子里掏出面小镜子,举镜自照,才看了一眼,便发出一声杀猪也似的惊叫,手中的镜子哐当一声落到地上。
枸杞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阴测测道:“小师侄什么时候画完一千张五行符,师叔我就什么时候替你把这法术解了。”
又一村里,党参带着荨娘来到重韫现今住的竹舍,楼上就供着褚云子的骨灰。因为大仇未报,重韫也就一直都没把褚云子的灵位移到崂山的祠堂里。
香案上摆着的贡品只有十双松江布做的袜子,党参一边点了三根香递给荨娘,一面道:“我师父的大脚趾比常人略长些,穿袜子的时候总是容易把袜子捅破。我师兄怕他以后没袜子穿,每年都要给他做几双。”
“松江布最是柔软吸汗,用来做贴身的足衣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