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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加索森林出现了地下废墟,那里有一大群被诅咒的灵魂,眼睛这——么大!舌头这——么长!吓!”从工厂下班的人在餐桌上对着妻女说,“当然是真的!你没发现冒险者们都往那里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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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险者们要在安加索那边和诅咒的灵魂大决战!”小女孩张牙舞爪地比划道,“空旷无人的森林里面藏了几百年前留下来的遗迹!有很可怕很可怕的东西,看见过它们的人都死了!”
“哇啊!”(惊恐地抽气声若干)
“可是如果见过它们的人都死了,这消息又是哪里传出来的呢?”有孩子提出了质疑。
“真笨,不是还有兽人、矮人什么的吗?人死了,还有不是人的哇!”思维敏捷的小女孩立刻自圆其说,“我觉得是德鲁伊,德鲁伊就住在森林里,我知道,他们可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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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鲁伊发现了邪恶地下城的遗迹,据说大量冒险者已经在安加索森林中开战了,这事连那边的孩子们都在传。”泡酒吧的人对临时酒友说。
“邪恶地下城,认真的?”半张脸被文身覆盖、戴着骷髅项链的酒友说,“我们的顶头上司就有座‘邪恶地下城’,目前还有好多人住在里头呐。”
“地下城大概也有邪恶和善良之分吧。”发起话题的年轻人耸了耸肩,“都是些被夸张了的传言,没多少人相信,我只是在找你聊天嘛。照我说,与其说邪恶地下城,不如说什么邪恶女巫的遗迹听上去更接地气一点,现在知道地下城的人又没多少。”
“提摩西小宝贝儿,你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跟一个邪恶女巫喝酒吗?”酒友挑起眉头,指了指自己,“我以为很明显了。”
“呃,抱歉,我以为你是个艺术家,或者音乐家,之类的。”提摩西有些尴尬地说,“我还是能请你喝一杯的吧?我对邪恶没有任何偏见,我的老板就是个黑袍……这是不是让情况更坏了?”
“是重金属!不是跑调!这是新的艺术形式!”在他俩的背景之中,一名骷髅文身、长发、衣服上写着“神魔已死”的新派游吟诗人正被老板往外拖去。
……
消息在一周之内传遍了安加索地区,继而几周之内风靡塔斯马林州。一位署名“深渊研究者”的撰稿人,在《瑞贝湖周刊》上发表了这样的文章。
《异象横生,是否意味着深渊卷土重来?》
这文章的标题就足够抓人眼球。
天界与深渊已经被驱逐了数百年,如今埃瑞安活着的生灵当中,没有一个真正接触过神灵与恶魔。但在各种长年累月的宣传之下,深渊余威不减。
天界要比深渊矜持许多,神明打架基本都不亲自下场,就算动手也需要足够理由。神明操纵的宗教战争总是以各种高尚的名义为理由,参战者大部分出于自愿,心甘情愿将神视作指路明灯,这方面的卖相上比大部分恶魔好了不知道多少。即使也将主物质位面的生物视作资源、财富和炮灰,天界的形象依然光辉向上,在担任故事反派这件事上,远远不如深渊恰当。
能看穿外表直视本质的人毕竟占少数,世上大部分都是俗人,免不了以貌取人。难道宣传故事中的英雄要在最后面对一个金光闪闪、圣洁高尚、长着好多对无暇翅膀的天界生物挥刀吗?这些被塑造出来的天使,就算是一大堆的量产货色,也自带美颜特效,打倒他们就像打碎一个精美的艺术品,哪怕告诉别人“这玩意有可怕的害人诅咒”,俗人们还是难免要感到惋惜。
砍翻一个发光的美貌天使与砍翻一个臭烘烘的丑陋怪物,哪边比较吸引人?一条声如天籁的羽蛇对你嘶鸣,或者一只地狱三头犬对你怒吼,哪边比较吓人?
因此,埃瑞安帝国的宣传口径上将深渊而非天界当做假想敌,再正常不过了。
历史书与传说故事中的深渊造物都被塑造得非常强大可怕,这样才能用来恫吓对深渊好奇的傻瓜,体现先民驱逐深渊的伟大,强调屠杀“深渊遗族”的正当性。许多传闻都被官方默许着夸张化了,这一方面让人类帝国的上述目的达成得很成功,另一方面,也等于免费为深渊做了宣传。对深渊的警惕与恐惧至今深埋在所有人心中,它几乎是一个不可战胜的假想敌。
没关系,任由事态如此发展的人们想,既然深渊已经被彻底驱逐,将敌人说得可怕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它又不会再回来了。
把《深渊是否归来?》这篇文章放在头版的《瑞贝湖周刊》,这一天卖得非常好,很快脱销。
文章归纳总结了安加索森林近期发生的异常,从最广泛的黑影与怪声,到灵媒看见邪恶灵魂,再说到一些小而不祥的细节。一些地区在不正确的季节飘雪,一只枯井与一面废弃墙壁渗出了血迹,这些异象被归纳总结出来,与曾经的记载对比。
“这并非零零散散的异象,其中有如此多的部分,与过去记载中‘深渊接触的地区可能表现出的特点’完美符合。深渊已经离去太久,我们是否真的可以跟高枕无忧?曾经移山倒海、力战恶魔的英雄已经逝去,倘若深渊再度归来,我们是否还有与之一搏的能力?”
这篇文章激起了许多不安。
传言第一次被放到了台面上,笑话与谈资被专家研究剖析之后,给出了相当可怕的结果。说笑变成紧张的窃窃私语,头脑发热的冒险者不再一窝蜂涌向安加索森林,过热的环境被浇了一桶水,暂时变得冰冷下来。
不过,还不到全民恐慌的地步。
塔斯马林州有许多份报纸,官方对此基本呈现放养状态,即使是刊登了这篇文章、在塔斯马林州知名度数一数二的《瑞贝湖周刊》,也不能称作是政府喉舌。它有着一定的公信力,但也仅此而已,其中的文章并不见得就是真理。
开始有人希望官方给出确切的回答,官方给出的回答是“正在调查中”。
官方不说话,民间的声音就变得相当热闹。《瑞贝湖周刊》迅速脱销的第二天,所有报纸都紧跟热点,对这事进行了讨论。有的转载了文章片段,开始爆料更多的“埃瑞安森林怪谈”;另一些则保留中立态度,谨慎地表示深渊研究者的说法证据不足。过了不到一周时间,塔斯马林州最著名的塔斯马林之声广播台,也正式开始了对此的讨论。
“寂静的森林中,突然响起恐怖的怪音。目击者听见刀剑交错,望见阴影乱飞,为何走进时却从未看到怪声制造者的身影?灵媒在酒馆中突然昏厥,在‘他们来了’的不祥词句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晴朗的天空中突然飞起鹅毛大雪,传说中的怪物是否在天边若隐若现?废弃的枯井中渗出了鲜血,它预示着未知的邪恶,还是史书中卷土重来的怪物?这一切的背后,是魔法的扭曲还是深渊的暗示,敬请关注《走近埃瑞安》——森林怪声之迷!”
“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大家的老朋友莉莉安,又到了晚上八点,欢迎大家收听这一期的《走进埃瑞安》!”主持人甜美的声音在广播中响起,“关于安加索森林的可怕传闻沸沸扬扬,街头巷尾到处都是。你已经受够各种故弄玄虚的解释了吗?你已经不想在被各式各样不知真假的谣言困扰了吗?别担心!《走进埃瑞安》剧组今天便来到了安加索森林附近,我们将身临其境,为大家还原最真实的真相!”
“首先,我们采访了本次事件中的第一目击者,鹿角镇的农夫约翰先生。在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约翰先生半夜起床解手,正准备回房休息,却在经过安加索森林外围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约翰先生您好,请问这是什么样的声音呢?”
“像很多把铁锹互相敲,像很多只鸟哗啦啦飞,夹在一起老吓人了!”
“是的,深夜里响起了恐怖的怪声,没人知道那是什么!出于伟大的勇气,约翰先生勇敢地走进了森林。他本以为是龙骑兵路过附近,但事实上,那不是成群的龙骑兵,而是前所未见的黑影!约翰先生什么都没有发现,只能回到家中入睡。第二天早上,阳光灿烂,鸟语花香,他本以为昨夜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噩梦,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第二天我就觉得事情不对。”农夫粗哑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渗人,“我家的猪,不下崽了!”
这一期的《走进埃瑞安》节目大受欢迎,许许多多的人驻足倾听。他们花费了四十分钟时间听剧组如何发现猪棚中的怪影,并在最后意识到那是一只熊的故事。剧组在最后的请来德鲁伊带走了这只熊,那个德鲁伊顺便还给农夫约翰家的猪做了身体检查,得出结论,他家的猪感冒了。
“怪声与黑影是一只狂暴的熊,可是历来不靠近人群的熊又为何狂暴?灵媒的话要如何解释?事情远非这样简单!”莉莉安在节目的最后一分钟说,“《走进埃瑞安》剧组将在下一期节目中继续揭晓森林怪声的谜题,敬请期待!”
因为很受欢迎,这一系列节目做了整整十八期。
剧组在随后的时间里验证了狂暴的棕熊之所以狂暴,是因为没吃饱的缘故;渗血枯井与渗血高墙的主人接收到了罚单,塔斯马林之声广播台郑重表示,对井胡乱试用染色剂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不愿透露姓名的回声女巫表示对反季节降雪负责,据执法者透露,她将为此受到多达xxxx元的罚款,瑞贝湖执法部在此告诫所有女巫、法师、德鲁伊,任何改变天气的大型、大范围法术请先向塔斯马林州的施法者管理协会提交备案,学徒请在导师监护下进行施法……
节目的最后一期,警察逮捕了自称灵媒的某小姐。某小姐在被抓获后承认,她假扮灵媒后通过贩卖“秘密预言”,靠着随手指出的地点,从数批冒险者手中得到了金额众多的消息费。
“这副行头能骗谁呢?”节目组的施法者顾问美杜莎小姐说,“那镯子是镀金的,宝石是玻璃的,想装成占卜师还不够格。那头纱是想装谁呀?算你聪明,要是你敢说自己是女巫,咱非要让你裸奔绕瑞贝湖一圈再跟所有女巫哭着道歉哩。”
“我这也是为带动鹿角镇的旅游业出了一份力嘛……”某小姐弱弱地说。
鉴于这位小姐大大抹黑了施法者群体,塔斯马林州的施法者协会保留进一步起诉她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