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知半月前,她在洗剑池涤洗本命灵剑时,冷不防莲华圣剑就从剑池中央飞了出来,蹿进了她剑府里!
圣剑所在,自然是下了层层禁制的,寻常弟子莫说进洗剑池了,百里内都无法靠近,同辈弟子中,也就只有修为威望最高的长孙仪,才有此殊荣,畅行无阻。
这第一罪,如何脱?
难道要她说“圣剑看她亲切,只是来她府中做做客” ?
这话说出来,别说他们信不信,依兰凊微这严苛的性子,就要一巴掌打下来了!道微元君向来恼她镇日嬉皮笑脸没个正行,带坏自家好徒儿,眼下问罪,自然丝毫不留情面。
瞥了眼迟迟不开口的长孙仪,段无尘笑着打圆场:“兰师妹,你先别着急,到底要给长孙师侄一个自辩的机会。”
昆山五大主峰缀天、分地、月悬、星落、九枝各成一派,但除分地峰的韩朴辈分高了一辈外,其他四峰峰主乃是同辈,段无尘性子向来温和,与各脉都有交情,兰凊微也不能不给他几分薄面。
长孙仪不动声色地看向负手沉凝的掌门道合元君,眼底泛起微不可察的嘲讽笑意,左右按着她肩膀的弟子得令松开压制的手,她也没动:“诸位师叔,此刻圣剑确实在我剑府内。”
兰凊微哼了一声:“你想说什么?”
长孙仪笑道:“我想问师叔一句话,若圣剑确实是弟子所盗,此刻既然被抓了个现行,弟子将它交给师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是不是能将功补过?”
兰凊微怔了一下,冷声道:“自然。”
虽说道微元君的严苛是出了名的,但她赏罚分明也是出了名的,她为人刚正,却非不近人情,听长孙仪这么一说,面色倒和缓许多:“既然你知错了,那就把圣剑交出来吧,圣剑贵重,不容有失。”
这三百年来,昆山剑派在莲华界各派之间的声望可谓是达到了巅峰,被五大上宗列为五宗之首,原因之一,便在于这把镇派之宝,莲华圣剑。
这是当年以身合道的莲华圣尊留下的七圣器之一。
莲华界以圣尊名讳为名,是为了纪念圣尊舍身祭道的精神。她留下的圣器,各派大能追寻了近万年,然而除了昆山的道灵元君得到的这把莲华圣剑外,其余六者皆无下落,圣剑之珍贵更是可想而知。
甚至有传说称,若得圣剑认主,一步成仙亦非难事。
可惜时至今日,也未有人能使圣剑认主,所以自莲华圣剑被道灵元君带回来后,便一直待在洗剑池之中,受万剑朝拜。
长孙仪无奈道:“弟子知道把剑交出就可以将功补过,如今却还跪在此处,不正是因为,非是弟子不想,而是不能吗?”
她要是能把剑拿出来早就拿出来了,至于还让这祖宗一直待在剑府里吗?
一旁仙风道骨的分地峰主韩朴眉头大皱,怒道:“信口雌黄!”
段无尘却略带惊异地“哦”了一声,笑道:“照师侄所言,莲华圣剑是认你为主了?”
他相貌生的温柔清俊,是昆山公认的性子最为和气宽容的剑修,也是公认的最不像剑修的剑修。
长孙仪看他一眼,眼神中竟也带些诧异:“段师叔说笑了,弟子自认没这个本事让圣剑认主……多谢师叔给我自辩的机会,我只是想让兰师叔知道,弟子如果有这个本事盗取圣剑,自然也有这个本事让它出来。可我无法操纵圣剑,盗剑之名未免太过武断,说不准就是圣剑在洗剑池呆腻了,偶然兴起来我府中做做客……”
段无尘似笑非笑道:“做客?这个说法倒新奇。”
韩朴冷冷道:“段师弟,这等胡言乱语,何必理会!圣剑做客?笑话!”
沉默良久的掌门道合元君终于开口:“若是认主,也未尝没有可能。”
段无尘轻笑一声:“但若说认主,却不见长孙师侄——一步登仙啊。”
他提这种没影的传说,想来也是不信莲华圣剑是认了长孙仪为主。
韩朴也跟着冷笑反驳:“长孙仪多年洗剑,不见莲华圣剑认主,怎么偏偏这一回认主了?而且又这么巧,就在星落峰的魔气爆发之后?若不是勾结魔修用了邪术,就是她暗中修炼魔道功法,恐怕她对圣剑,觊觎已久了!”
有盗取圣剑的罪名在前,所谓“勾结魔修、残害同门”似乎也成了长孙仪早就心怀歹意的证据。
自星落峰冲天魔气爆发之后的半个月以来,门内弟子多有死伤,星落峰一脉自然是执法堂监视的重点,执法堂查了许久,却仍然不见眉目,道合元君等人虽怀疑是门内有人魔修作祟,但到底怀疑不到长孙仪身上。
以她的功绩地位,这种没有确切的证据的罪名自然和她扯不上干系——可坏就坏在圣剑不请自来,让一切矛头都直指向长孙仪。
的确,如果不是在星落峰魔气爆发之后发生此事,以长孙仪的天资,圣剑认主也未必没有可能,而圣剑若真能在她手中发挥效用,于光扬昆山剑派亦是有益。
可惜时机不对,她身上的嫌疑洗不清,事关圣剑未来,昆山不会容情。眼下她拿得出圣剑,自然一切都好说。
“争论无用。”兰清微见几位师兄各持看法,思索片刻,冷声道:“长孙仪,你若此刻请出圣剑,还能从轻发作。”
长孙仪摊手道:“师叔当真抬举弟子了,弟子若能有办法请出圣剑,此刻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兰清微冷冷道:“既然你请不出,我替你请!”
她素手一掐指诀,本命灵剑自剑府彪射而出,霎时漫天剑影齐发,直射站在堂下的长孙仪——
“认主与否,也不冤枉你,以事实辩驳吧!”
昆山五峰之主修为无一不在分神之上,兰清微含怒一击,虽意在试探,却未曾留手,何况剑修之能,越级而战绝非笑谈,长孙仪不过金丹大圆满的修为,怎敢硬接?
眼见剑影逼至眼前,一刹那的威压压得长孙仪额上冷汗叠出,她剑指结印,体内剑气自发成罩,却在顷刻间被庞然剑气破开。
气浪轰然炸响,元极殿内的琼玉地砖禁不住猛裂的一击,乍然碎裂飞散,自长孙仪颊边擦过,划出三道鲜明的血痕,长孙仪随气浪倒退数尺,半跪在地。
她伸手抹去唇角的血迹,苦笑:“兰师叔,你下这么狠的手,是怪弟子先前偷喝了您珍藏的佳酿?”
她的本命灵剑凝尘早被没收,体内剑府中莲华圣剑亦好似睡着了般,不为所动。身为一名金丹期的剑修,在分神大能的一击下,有剑许能挡下一二,然而无剑可用,她也只有吐血的份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