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2 / 2)

那是阿砚的画,是一个小太监画下来的。

而那个小太监也已经跟着阿砚死去了。

当萧铎看到那副画的时候,顿时心神震动,浑身七经六脉仿佛都被丝线纠缠着乱扯,心口那里又仿佛犹如万千只蚂蚁在啃噬着。

他挣扎着走过去,颤抖的手拂去了那女子画像上的灰烬,却看到了下方的一行小字。

萧铎,见此画,便是命绝之时。

这句话,犹如一把利剑当头刺下,萧铎唇中吐出鲜血,就此倒地。

阿砚在这暗黑的通道中快速地前行,看着两旁风景变幻,却见转眼之间又是另一世了。

这一次她是那个已经带着罪名的女奴,身怀六甲,只因为看到了萧铎,大受惊吓后便坠水身亡。

当她的尸体被打牢下来后,他竟犹如被蛊惑了一般,半跪在布满青苔的湖边,也不顾弄脏了尊贵精致的龙袍,就那么盯着她已经没有了血色的容颜。

“她是谁?”

“是顾家的女儿,闺名叫阿砚的,嫁给了苏家三子……”

别人说了什么他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耳中,只是痴痴地望着那个死去的人。

阿砚呆呆地望着那一幕,她忽然扭过头去,不想再看了。

她知道萧铎应该也是死了的,就在她死了后不久,萧铎应该也死了吧。

其实她心里存有的怨气早已经消失了,可是现在看到了为了那一次又一次的死亡而痛苦的,不但是自己,还有他,她便开始心痛。

他曾发誓说他若伤自己半分,便遭受万蚁噬心之苦,她以为不过是说说罢了,如今却发现,竟是真的。

正想着间,身边通道的景象又变了,这一次却是第三世了。

她看到了,第三世,那个被她举起刀来刺过去的男人,原来不是别个,竟然是宁非。

宁非跟随着她来到人世间,试图保护着她,可是到了第三世,他为萧铎代自己成亲,却在洞房花烛夜,被自己活生生刺死了。

阿砚一个叹息,继续看向了第四世,第四世的她和萧铎最为缘分浅薄,连见都没机会见一面的。

柴大管家是养马的老人家,他在马身上下了药,致使她的坐骑发狂,让她避免于和萧铎在两军阵前对垒。

阿砚疲惫地闭上眼睛,想着若是那次她和萧铎在阵前交锋,又会如何?是她死,还是他亡?

她其实是有些累了,她并不想再去回忆这些,只想好歹和萧铎过一辈子,没有负累地过上一辈子,假装上古山下的神庙里并没有已经交合了几年前的剑和剑鞘。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两边通道里映照的却已经是第六世的情景了。

那一次的萧铎,不知为何竟仿佛有所感知。

她看到了在那个早春二月里,在草场莺飞的时候,懵懂的自己正望着远处绿草地上欢声笑语放风筝的孩子们。

她的眸子中充满了渴望,唇边带着些许笑意,那对于她来说是极少见的。

而就在她的身边,那个已经病入膏肓的湛王,正痴情而绝望地凝视着她。

他身上散发着一种濒临死亡的黑气,可是他黑而亮的眼眸中的温柔是那么清晰可见,仿佛下一刻就要溢出来般。

这个时候的阿砚收回了目光,她没有看到湛王眼中的痴情,却只看到了他在经受十六日的荼毒后,身上无处不在的死亡之气。

她在那一刻忍不住问他:

“湛王殿下,您心里可曾害怕过什么?”

出乎她的意料,他竟说怕。

沙哑的声音犹如杨柳一般拂过她的心,她有些意外地问他,你怕什么。

她害怕死,害怕萧铎,可是她竟然不知道,萧铎也有怕的人或者事?

萧铎在在那一刻,垂下修长的眼睫,春日里和煦的阳光在他那姿容绝世的脸庞上投下一点黯淡的阴影。

他没有说他怕什么,可是却抬起头来,望着她那年轻而生动的脸庞,告诉她说,你不会死的,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在经历了这么多世的阿砚,回过神来再去看那个时候的萧铎,忽然间明白了。

她明白了他怕什么。

原来那个时候的他就害怕,害怕他离开。

这个答案犹如春日里盈在枝叶上的一滴露珠,盈盈滴入了阿砚心中,这一滴下去,却是痛彻心扉的酸楚。

原来第六世的他,纵然只是拥有着残缺的灵魂,却已经记起了她并重新爱上了她。

阿砚感到自己的眼泪落了下来,不知道滴在那里,可是她却无法伸手去摸。

她此时的身体是虚无的。

就在这个时候,她眼前的情景又变了。

这是一座陷入火海中的山,山上是熊熊烈火,远处隐约有庙宇,有烟雾。

她心里明白,这就是第七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