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又想着那个同样姓顾的大夫。
知道每一次重生后的世间都和之前有所不同,但是也总有相似之处,如果她没猜错,那个姓顾的御医,就是她前世的父亲吧。
只是到底已经隔世,自己记得这一切,他却不会记得,曾经多少父女亲情,手把手地谆谆教诲,多少年的牵挂惦记,如今不过是相逢不相识。便是能够搭上脉搏,相对一笑,都已经是莫大的缘分。
若她依旧有来世,这一世的父母还不知道是怎个情况,如今既在膝下,自然也想尽一分孝心。
这么想着间,她已经做好了饭。
乡下人的饭食其实很简单,不过是一锅蓬蓬籽粥,里面放了山药蛋子,并蒸了些蒸饼和糍糕,以及她娘说的腊肉和腌肉。因时下快要过年了,灶房里早已准备了年节要用的各样茶点,如今随手拿来蒸了,倒也方便的。
一时阿砚爹娘和顾墨也都起来了,顾墨早早地拿了书,来到鸡窝旁看书,阿砚爹则是修整下大门口的枯草,要过年了,留着那枯草门面上不好看。
阿砚娘来到灶房,看看能有什么可帮着的,却见阿砚已经料理妥当了的。
天亮了,阿砚再次把自己当成一个不会说话的猫,她只对她娘点了点头,笑着指锅里,却没说话。
阿砚娘一愣,后来想明白了,便叹了口气。
一时饭菜摆上了桌,一家人都坐定了。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一顿饭之后怕是从此要分别很久,再见时不知道何年何月,不免都有些感伤。
阿砚娘将小块的腊肉拼命地往阿砚碗里夹:“阿砚,看你如今虽长高些,比起以前却是瘦了,多吃些吧。”
如此不一会儿功夫,阿砚碗里的肉就堆成了尖。她看了看爹娘,又把那些腊肉分给爹娘和顾墨,示意自己不想吃。
她在外面要吃什么没有呢。其实萧铎实在是对她太好了,要什么给什么,唯恐半点委屈了她的。
只是他不明白的,有他在身边,其实就是最大的委屈。
一家人正吃着呢,便听到外面有马蹄响,当下阿砚爹娘俱都是一惊,面面相觑。
这是来接阿砚了,这么早?
最先进这院门的是小十七,他一身绯色宽袍,行走间犹如一朵红霞在飞舞般,洒脱绝艳。更兼他肤色如雪,黑眸如玉,整个人晶莹剔透,仿佛冰雕玉琢,让人望之惊艳不已,几乎以为是画中之人。
阿砚父母不过是普通乡下人罢了,之前见了萧铎那等冷冽俊美之人,已经心生畏惧,此时见了这小十七,更是唬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心里不免嘀咕着,这莫非是观音菩萨身旁的童子下凡来了?
正疑惑着,谁知道这玉面金童口里却嚷嚷着道:“九哥只说阿砚姐姐这里有好吃的,在哪里呢,我快要饿死了!”
阿砚父母顿时呆在那里,面面相觑,原来这童子下凡一般的人物,开口竟也是离不开一个吃字,和之前那位九爷果然是兄弟!
阿砚没想到他们来得如此之快,当下扶着窗棂,咬唇看着跟在小十七后面的萧铎,眸中颇有无奈。
她还想多和父母再亲近一会儿呢,他却是忙不迭地赶来了。
萧铎今日着了一身湖蓝色云纹团花锦袍,配白色玉带,一袭长发并没有若往日那般不羁地散下,反而是规规矩矩地用玉带束了起来。他本就眉眼狭长,剑眉入鬓的,如今长发束起,露出修长精致的眉眼,颇有一股俾睨众生的魅惑和高贵。
只不过他今日不知怎了,黑眸深处隐约可见些许红血色,形容间有几分憔悴。他自打进了这院子,那眼睛便直勾勾地望向窗棂方向,只盯着阿砚看,此时见阿砚仿佛不悦,噘着嘴儿使小性子给自己,便微微抿了下唇,哑声道:
“也不是我非要一早来,是小十九吃不得这里客栈的饭菜,听说你颇会调理膳食,这才嚷着要来。”
这话一出,夏侯皎月几乎忍俊不禁,努力咬了咬唇,这才憋下那笑来。
怕是昨夜里整整一夜都不得好眠,抱着棉被坐了一宿,才听得鸡打鸣,便把小十七爷从暖被窝里提了起来,又吩咐自己特特地准备了湖蓝色袍子,说是阿砚以前夸她穿这个颜色好看的。
如今特特装扮好了,来见阿砚并阿砚父母,谁曾想,临到头,他竟拿人家小十七爷做幌子。
而小十七呢,一听这个,险些蹦起来,无辜地望着萧铎,心道是你非说客栈的饭菜没什么吃的,逼着我来这里,我还没说什么,你倒是怨怪我?
不过他刚要张口,就见萧铎面无表情地别了自己一眼,那一眼,真是充满了无尽的威胁和凌冽。
啊——好可怕啊!
小十七顿时决定改口,对着自家九哥嘿嘿一笑,然后转首对扶着窗棂的阿砚道:“阿砚姐姐,有什么好吃的让我尝尝?”
说着还颇为渴望地舔了舔唇,像是个等糖吃的孩子。
阿砚只好走出来,看了看小十七,又看了看萧铎,指了指自家门厅,示意他们进屋去,又指了指灶房,表示自己去灶房里再取一些来。
萧铎看她倒是也没闹什么性子,看起来并没生自己的气,这才略放心下来。当下他深深地看了她背影一眼,带领着小十七,跟随着顾墨等人进屋去了。
阿砚父母将萧铎请进屋,顿时觉得家里进来两尊神,脚都不知道该站哪里了。
小十七倒是个自来熟,左右看了一番后,找了阿砚家最好的一把椅子坐下了。
萧铎没坐,他绷着脸,盯着阿砚爹看。
阿砚爹只觉得一双冰冷刺骨的黑眸就那么盯着自己,他甚至仿佛感到有一把刀驾到了自己脖子上,他浑身不自在,后脊梁骨发冷。
他很害怕,不知道这位九爷为什么要这么看自己,莫非他生气了?
一时阿砚娘和顾墨也发现了萧铎的异常,不免狐疑和防备起来。
他……他要做什么?
一旁的夏侯皎月见此情景,轻叹了口气,低“咳”了声,硬着头皮提议道:“爷,昨夜里你是说过有事要提的?”
萧铎点了点头,再次看了阿砚爹一眼,这才硬邦邦地道:“我会照顾好阿砚的。”
嗯?
阿砚爹心里打了一个问号。
阿砚娘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