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柏弄不明白这其中缘故。
在妖族中,如果是自己实力不够,那么理应蛰伏,等待有朝一日再行报仇。
可如今盛鸣瑶分明有这个实力,更有所依仗,她却也不动手,这让苍柏困惑不已。
“我这不是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你抢先了吗?”
盛鸣瑶看着神色恹恹的少年,终于没忍住笑了出声。
原来有人维护的滋味,是这般舒畅。
“更何况,她就是个被惯坏了的家伙,你若为了她再动手,如果影响了春炼反而不值。”
盛鸣瑶伸手扶正了苍柏头顶的碧玉龙纹冠,冰冷的触感让她恍然间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立刻收回了手背在身后。
“韩怡月无论如何,罪不至死。”盛鸣瑶轻声说道。
“之后若有机会,我自然要修复脸上的疤痕。在此之前,我也会遭受许多闲言碎语,若我挨个去听、去计较,去伤怀,还不知要折腾到猴年马月。”
最后一口金丝枣泥糕入肚,盛鸣瑶用帕子擦了擦手,又喝了口茶:“原先我也很在乎旁人的看法,为此耗尽心神。后来啊,有人对我说,不必如此。”
想起曾经玄宁说过的话,盛鸣瑶抿了口茶。
之前种种恍若隔世,盛鸣瑶已经可以很平稳地回忆起那些曾经了。
她放下茶杯,耸了耸肩:“就是我那个舅舅,虽然我不认同他的很多观点,但不得不说,他有一句话是对的。”
“我不该太在乎旁人对我的看法,得不偿失——我受过这样的苦,险些被那些流言蜚语彻底拖入深渊,所以我很怕你重复我的老路。”
也许是今夜的月色正好,才让盛鸣瑶难得也开始追忆起了往昔。
昨日种种如同一场不公平的幻梦,不过也教会了盛鸣瑶很多事。
这么想着,盛鸣瑶心境越发平和,她话语一转,撑着下巴转向了身旁的少年:“对了,你觉得这枣泥糕味道如何?”
被月色笼罩着的苍柏将最后一口枣泥糕咽下,牵起嘴角:“还不错,不过想来味道是比不上糖葫芦的。”
坐在他身侧的盛鸣瑶失笑:“可别提了,上次被祸月搅局后,我至今都没吃到糖葫芦。”说罢,她又将手中浅绿色的帕子递给了苍柏:“擦擦手。”
冰凉丝滑的手帕落入了苍柏掌心,他的指腹在上面捻了又捻,嘴角漾出了一个清浅柔和的笑意。
“这帕子被我弄脏了,等过后洗干净了再还给阿鸣姐姐。”
苍柏说着帕子,心中却还在回味盛鸣瑶之前的话。
原本的苍柏很想看看盛鸣瑶再次被同族逼入绝境时,会是何等表情。可韩怡月刚刚开口时,苍柏心中蓦地腾起了一股不知名的情绪。
正是这股情绪使然,苍柏直接出手。
若不是顾忌到盛鸣瑶还在身边,韩怡月绝对不是被破一碗热汤这么简单。
不过一个帕子罢了,盛鸣瑶也不在意,她看了眼天色,见时间不早,两人便一同往住处走去。
夜色正好,就连皎洁无暇的月色都沾染上了枣泥糕的香甜。
“时间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
苍柏与盛鸣瑶漫步往回走,一路上说着今日的遭遇。
“你眼睛不方便,在今日试炼中可又遇见麻烦?”
这是盛鸣瑶最关心的问题。
之前人多,哪怕知道苍柏不在意这些,盛鸣瑶也不愿让旁人用古怪的目光打量他,因而拖到现在才问出口。
“我没遇见什么特殊情况。”
其实汲南之前便说过让苍柏不必参加春炼,反倒是苍柏不愿。
这些曾经的他从未有机会尝试的事情,如今的苍柏想要一一体验。
更何况能陪着自己身旁这个小小的人类一起重走修仙之路,这也是一种十分新奇的体验。
苍柏与盛鸣瑶并肩而行,他顿了两秒,嘴角上翘,语气轻松极了:“或许正是因为眼盲,所以我在第二个试炼中,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没看见。”
“后来到了时间,那环境自动散开,我也就出来了。”
这也不知是好是坏。
也不知苍柏想起了什么,周身情绪仍是淡淡,可盛鸣瑶莫名觉得此时的苍柏缭绕着化不开的悲伤。
还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自嘲。
这是第一次,盛鸣瑶没有倚靠自己的特殊感知力,却极其敏锐地察觉到了身边人的情绪。
不愿勾起苍柏的伤心事,盛鸣瑶主动转移了话题:“说来好笑,在第二个试炼中,我居然看到了无数个自己。”她侧过脸,伸手撩开了耳畔的碎发,想起了之前所见,愈发觉得有趣。
“你猜我后来干了什么?”
沿路而过的道路飘满桂花的香气,明明不该开在这个时节的花,却如此热烈的绽放着。
苍柏脚步一顿,也将脸转向了盛鸣瑶,唇角仍带着清浅的笑意:“遇见一模一样的脸……阿鸣姐姐是不是直接动手了?”
“猜得很准,不愧是我的苍柏弟弟。”
盛鸣瑶挑眉,她停在了六坤院前,发丝飞扬,笑容肆意:“我会动手,也绝不愿委屈自己,有些事只是懒得去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