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先过了这关,以后或许有转机也说不准。”
“阿孟给说说,到底是什么样的方法?”
阿孟道:“这个方法需要保秘,除了我们今天在场的人之外,谁都不能往外说。倘若消息传了出去,别说是咱们安桃,怕是整个江城都不会再有水了。”
“我们都是站在黄泉路口的人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阿孟相信我们吧,没人会说的,对不对?”
“对!阿孟赶快说方法吧。”
阿孟这才道:“其实这法子也就是能医眼前疾病而已,后果是彻底断了咱们江城的水源。首先咱们要开挖一个池塘,塘下要修一个小型祭坛,然后找一个活人躺进去,再将祭坛封住。这种方法于人而言非常痛苦,要经历七天煎熬之后方才能见到塘神,然后对它讲出要求,这片土地便会有源源不断的水流出。”
老人确认道:“这方法果真有效?”
阿孟点头,“有效,只是建在祭坛里的人务必要坚持到七天,不能少也不能多……”
老人问:“不能多?那是什么意思?”
阿孟道:“等见到塘神之后,水便会从祭坛里流出来,这人便会在绝望中慢慢溺死。我之所以不说,便是因为这法子是逆天而为,强求的水,来的快去的也快,而且后患无穷。大家不用着急做决定,回去后好好想想,过几日再给我回复准备也好。”
转眼场景切换,这些人再次出现在同样的地点,只是脸色比起上次更黑,嘴唇也个个干燥的泛起层层白皮。
“阿孟,老叔我们都商量好了,就按你说的方法办,是不是现在就能开挖池塘?”
“我也实在没有办法,”阿孟叹气,“我下午要测量方位,大家都先回去好好休息保存体力,老叔准备鞭炮与铁锹还有马灯工具,等晚上入了夜再开始干活。”
老人吩咐道:“好,大家听阿孟的,都先回去吧。”
等人都散了后,阿孟抱着头低语,“老叔,我真不知道做这样的决定,究竟是救人家,还在害大家……”
老人笑道:“阿孟心好,你们老冯家祖祖辈辈就没出过坏人,过去替大家伙做的那些事,我们全都记着呢。再说这决定是大家做的,跟你没关系。”
见阿孟沉默不语,老人便道:“想跟你商量个事。”
阿孟这才抬头,打起精神道:“老叔你话尽管说。”
“我想做最先祭塘的那个人。”
“老叔!”
老人抬手阻止阿孟再说下去,兀自坚持道:“老叔活了七十年,该享的福都享过了,该受的罪也都受过了,心里头一点遗憾也没了。他们都还年轻,家里有老有小的,多活一年是一年。我心里头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女儿秋丽,早些年我选错了人,害她嫁错了对象,受了许多苦。如今那男人也死了,只剩下她孤伶伶的一个,也没个兄弟姐妹帮衬着,将来我要走了,她……”
“我会尽我所能照顾秋丽姐的,有我一口饭吃,绝对不会饿到她!”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时间来到晚上,众人带着铁锹在阿孟带领下来到荒外,阿孟摆上香炉拜了拜,让其余的人挨个儿上香。
老叔将先插到炉子里,双手合掌道:“希望我们走之后,安桃年年都得风调雨顺,老人孩子都能安安稳稳的享受生活。”
阿孟从腰里掏了一把匕首,示意老叔去划手指。
老叔接过匕首,眉头不争的将指头划破,把血滴到香炉里,众人也依次照做。
待所有人都滴血上贡后,阿孟也将手腕划破,老叔惊道:“阿孟你也……”
阿孟笑道:“阿孟命苦,从小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如今各位都愿意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我也算借机偿还众位乡亲这么多年的照顾情义。”
老叔叹气,将鞭炮挂在竹竿上点了,举起来围着阿孟用白灰撒出来的轨迹转上一圈,声音浑厚而苍凉的开声吆喝,“开——塘——喽!”
众人操起铁揪,在清凉的夜色笼罩下奋力开挖。
没过多久,白线内挖出一个小坑,之后越来越深越来大。
但是,挖出来的土地上依旧是干燥硬块,一点水份都没有。
这片土地,仿佛像被抽干了所有精力的老人,悲伤而绝望,等不到黎明,也看不到希望。
池塘终于挖好了,虽然远远没有现在的池塘大,但对当时的人来说,已经足够大足够深了。
又是一个夜晚,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池塘内外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众人熄掉了灯火,跪在塘底,长久的沉默着,祈祷着。
老叔躺到祭坛中间的长形凹槽里,笑着跟大家道别。
“都别难过啦,人活着,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的。重要的是死的有意义,能在临死前帮大家一回,我老头子求之不得呢。”
阿孟伏身跪着,用哭腔道:“老叔,我们等下就要走了,剩你一个人在这里,你要是饿了,就吃点东西,渴了就喝点水……想跟人聊天了,就对着天空说说话儿。我们虽然都不在跟前,但是都能听得见呢。”
“好,别哭,哭什么!我这劳累了一辈子,就从来没好好休息过,年轻的时候就想啊,什么时候能睡个安稳的觉就好了,你看,这不来了么。趁这机会,我好好休息休息,让老胳膊老腿也放松放松……你们都回去都消息,七天后再过来时,这池塘里都是水,明晃晃透着底的清凉的水啊,想喝多少喝多少,再也不会有受渴了……”
老叔似乎真的倦了,带着笑意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阿梦揉了把脸,不忍心却又不得叫醒他,“老叔,您记着,见了塘神,要跟他说,六十年,六十条人命就好。咱们这代人只能做到这里,再往下……孩子们的命运就让他们自己掌握吧!”
老叔似乎听清了,又似乎没听清,迷迷糊糊的应道:“好。”
阿梦带着众人起身,哭道:“老叔,我们真的走啦!”
“走吧!”
“老叔,您保重,不寂寞啊,以后每年都会有人来看您的!”
“水啊……好多水……真好。”